他是半妖。
半妖之身,在哪里都是不受待见的,人间畏他是妖,族中厌他是人,说到头来两方都不得好,谁都容纳不下他。
出生不久后父母皆亡,这更加剧了他在族中的不受待见。
所以很不奇怪的,那年族中风雨不停,又有外族侵扰,族人受难不少,族中举行祭祀时便同口一声的把他推上了供奉着白色蟒蛇的祭坛。
那白色蟒蛇便是白素贞,那时她早已成仙过千年,而作为族中最早挤登仙界的祖宗先者,族人们一直虔诚供奉着她,希望她能护的族中安全,族脉繁荣。
往年的祭品都是肥硕的牛羊猪马,可那年的祭品则是换成了半妖之身的他。
谁不怕死呢?那时尚且年幼的他当然也怕死,他奋力挣扎着要逃跑,却被族人们强行抓了回来,因为怕他触怒祖宗,当场给他毁了容毒成哑,再五花大绑的丢下水畔,等待着祖宗显灵吃下这份贡品。
那一刻,他是真以为自己要死的,尤其是手脚无力挣扎的坠入深水中,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粗壮的白色蟒蛇越游越近,白色坚硬的鳞片在水光中熠熠生辉,冰冷而又美丽。
那白色蟒蛇优雅的游到他身前,在它面前他瘦弱又渺小,一身单薄身板还不够它塞牙缝,尖锐的獠牙后一条细长猩红的蛇性吐出,血盆大口张开,蛇性凑近他脸上,许仙万般认命的闭上了眼。
“真是糊涂。”不想那蛇信子在他脸上游了一圈就收了回去,转而是一道悦耳温柔的女声在他耳畔跟随漂浮的湖水响起,“往年丢些牛羊也就罢了,这次竟连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丢下来,越来越过分了。”
那悦耳温柔的声音满是无奈与怜惜。
他惊慌的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那白色蟒蛇摇身一摆,蛇尾卷起,径直把他推上了水面,紧随其后的是一道轻柔嘱咐。
“可怜的孩子,告诉他们,以后别送祭品给我了,我即将应旨落凡尘做护城灵,便不再来这了。”
“让他们好好待你,莫再伤你。”
估计族人们万万想不到,当夜星光暗淡,浑身shi透,面目全非的他好胳膊好腿的回到了族落,眼瞳深沉的盯着族人们栖息的山洞。
看到了半夜,他忽然转身下了山,去了凡间一家药铺。
蛇天生畏雄黄,他却能咬着牙从那户药铺里偷来了满满一袋子的雄黄,然后趁着夜色浓稠拖回族中,隔了几件衣物捧着硫磺把洞口封的密密实实,然后再往里面放了一把火。
不久,山洞里的尖叫痛嚎声响彻整座山间,半座山头都被火光染红,却始终无一蛇能踏出那洞口半步,尚未靠近就尖叫着退了回去,又被漫天火光吞噬。
而他就站在洞外,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
洞里的火越烫,他的身体就越热,心却越冷,越乱。
那晚,他险些成魔,若非被偶然路过的妖魔嗅到熟悉的味道,他只差一刻就要彻底堕魔,经脉紊乱,爆体而亡。
“哟,小家伙,火气不小啊。”一抹紫色艳影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笑的艳丽逼人,“这么讨厌他们啊?放火烧死他们还觉不罢休,是不是连骨灰也想给他们扬了?”
他慢慢的回头,脸上道道伤痕刻骨,唯有一双星夜照耀着的眼瞳深邃而美丽,眼底深处黑的瞧不见光,空洞而迷茫。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哎呀,他们也真坏,毁了容还把你毒哑了呢。”那抹紫影掩嘴娇笑,眼中都是危险的魅惑光芒,“做的这么过分,那他们的确该死,换了我,怕是都要把皮给活生生的剥了再一口口的撕rou呢。”
他空空的睁着眼凝望不远处的那人,看着那人欣长漂亮的身段,魅惑动人的五官,不禁想起了那冰冷水中唯一温暖过他的悦耳女声,眼里便漫出最深沉的绝望。
那抹紫影眼尖瞧出他的异样,便问:“你想不想恢复容貌?想不想恢复声音?想不想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人的声音低哑而娇媚,每个字都宛如含了蜜的蛊惑着人沉沦。
他当然毫不犹豫的点头,或者说,他现在唯一的念想也只有后面那句话。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得到过,不敢肖想,也更不敢奢望。
可如今,他有了。
他痴心妄想的想要得到一物,以至于他宁愿死后堕落无垠地狱,永生永世受着煎熬,他仍是心甘如怡的。
“好孩子,那就过来吧。”那抹在黑夜中也掩不住光芒的影子便笑了,笑得颠倒众生,引诱心堕,盈盈抬起的手指白皙如羊脂,光滑胜白玉。
他笑着许下承诺,轻而易举的像是答允最简单不过的要求:“臣服我,顺从我,只要你永不背叛,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保证。”
他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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