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权亦步亦趋地跟上前,为了照顾领导的面子,生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狗急跳墙,硬是将沉默的氛围延续了一路。
直到车开出机场,高权才重新拾回话题。
谢遇时摘下眼镜缓慢擦拭着,前排的声音落下时,他捏住镜腿的指甲盖霎那间泛了白。
高权把手机递过去,界面停在桑陌发来的那条短信上。
岑寂的环境里,咯吱声被放得无限大,谢遇时松开已经变形的眼镜,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两分钟,心里弦越绷越紧,反反复复被“离婚”两个字拨弄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时隔四天又十二个小时,电话终于接通,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开口。
生平第一次,谢遇时先沉不住气,“卿陆,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权没告诉你?”赵卿陆把问题甩回去。
谢遇时一顿,将手机挪开些距离,唤了声高权。
高权扭头,从他细微的表情和比白开水还要淡的声线里读出“事情还没办妥”的质问,维持着扭曲的姿势未动,飞快说:“封杀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恒越的声明早半小时前也发出去了。”
高权的声音没有收,赵卿陆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搭腔。
谢遇时自知没法做到事无巨细,但封杀叶雨秋已经是目前为止最为妥善的解决方式,既顾全了赵卿陆的颜面,也切断了谭建彬妄图挑拨离间的后路,对谢赵两家都是利大于弊。
也因此,他才更不明白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竟然连离婚这种话都能轻易宣之于口。
谢遇时沉沉吐出一口气,每个字音都被他压得异常瓷实,“你没有必要再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气,甚至做出这种小孩子过家家性质的行为。你应该清楚,我们两家的婚姻从来不是你单方面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总结下来不过就一句话:“你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了?”
赵卿陆气极反笑,构筑起来的耐心和期待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是,我是很生气,但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她想把话说得再直白点,可不知道为什么,蹦出口的全是拐弯抹角、避重就轻的嗔责。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在借这机会耍小性子。
“我俩之间的本质问题从来不是叶雨秋或别的什么秋。谢遇时,从小你就聪明,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可我是有感情的人,并不是你拿捏在手里的财务报表,我会生气,也会为了一些你口中微不足道的小事难过——”
“如果你所谓的情绪是不顾……”谢遇时喉结剧烈滚动了下,改口道:“谢赵两家的利益,我确实没法理解。”
赵卿陆本来觉得如果能心平气和地把话聊开最好不过,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不扛起三十九米的大刀把他刺成串串已经是她这会能表现出的最大善良。
“利益利益!你非得说什么都扯上利益吗?我看你干脆和你的利益过一辈子算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了,至于签不签是你的事,反正汀兰我是不会回去了。”
高权在前排大气不敢出一下,听到Boss这几句欠揍的话后,忍无可忍地发出几声名为“您要是不会说话,就赶紧闭嘴吧”的咳嗽。
可惜在波谲云诡的名利场浸yIn多年的老板,虽然学会了不少Yin谋诡计,但眼力见这种宝贵的品德依旧与他无缘。
谢遇时冷笑,仿佛多说一句话就能原地爆炸身亡一样,只甩过去冷冰冰的两个字:“随你。”
后座冷气持续发散,高权把领口竖起,又悄悄把空调调高几度,忽然听见移动的冰柜说:“去北岸花园。”
只不过司机的方向盘还没打出去,他又改口:“算了,先回公馆。”
高权不明所以,“那太太那里……?”
谢遇时摁下车窗,混着青草味的风一股脑涌了进来,凛冽得像有把刀在脸上切割着,顺势吹散了他心里的那团无名火。
“等她想通后,会回来的。”
“……”
“把车顶灯关了。”他揉着眉骨说。
“……”
高权心里mmp:“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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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车窗外时不时传来烟火升空的声响,广阔黑沉的天际上亮白火星簌簌地往下坠落。
半路,淅淅沥沥的雨声浇下,湮灭大半个城市的灯火,汀兰公馆更是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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