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挽着夏洛荻进了屋,坐下来便说起她宫里的事。
这几日,她身边的梳头宫女秋瓶总是魂不守舍,管事姑姑同她说,最近总见到这秋瓶手脚不干净,时常把娘娘首饰上掉落的玉片、小珍珠或是金丝据为己有,且这个月已经自请回家探亲两次,形迹十分可疑。
秋瓶也是从太师府带进宫的,而且自打上回佛堂里的事之后,德妃对自己府里带来的人也多提着一分小心,趁着秋瓶给自己修剪指甲的时候,便问她最近是不是缺钱。
德妃对宫人向来大方,家里有困难的宫女,只要开口,她都会随手资助之以解燃眉之急。
本也以为是件小事,岂料秋瓶听了这话后,大惊失色,险些把德妃的指甲剪出血,跪在地上不停求饶,说再也不敢偷娘娘的首饰了。
这话一出,丹华宫的人都吓得不行。
借钱事小,偷首饰事大,各宫娘娘的首饰都是有造册在案的,倘若被人从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发现德妃的首饰,那怕是有嘴都说不清。
德妃当即便着人把这秋瓶拖出去打了板子,打完之后,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秋瓶涕泪四流地哭诉道,她有个兄长在贡院当差,做的是巡视考场、看门的活计。大魏三年一考,分秋闱和春闱,秋闱可谓是备考,一来让外地来的举子熟悉春闱的流程,二来许多举子会提前一年到京城准备春闱,但炀陵物价太贵,通过秋闱,这些寒门士子便可依凭才华进入国学监,由朝廷供给吃住,并选拔翰林院博士前来指导。
可以说,秋闱中出类拔萃者,便被称为准进士。今年的准进士榜首,是出身煜州的一个叫乐朗的学子。
“姓乐?”
见夏洛荻面露异色,德妃道:“你想得没错,乐姓不多见,这举子乐朗,是乐相的同族子侄。”
丞相乐修篁乃当世第一大儒,为封琰王朝之建立四处奔走拉拢世家,以至于短短几年就造出一番盛世之像。莫说作为门下弟子的夏洛荻了,连皇帝也倍加敬重。
“这乐朗年少得志,又是乐相的亲族。秋闱过后,发现自己的一杆乐相所赐的白玉狼毫笔落在了贡院之内,托人进去查的时候却说没查到丢失了,直到放榜之后,他同一众举子饮酒时,正好抓到秋瓶兄长拿白玉狼毫笔的玉笔帽去换酒钱,便指认是他拾金而昧,差点闹到了衙门那去。”
“秋瓶兄长虽贪心却十分胆小,称那日清扫科场时,发现这白玉笔帽落在过道上,至于那价值千金的白玉狼毫笔,却是未曾得见。可乐朗为人狂傲,岂会放过他,说没那乐相所赐的玉笔傍身恐怕影响春闱,限秋瓶兄长一个月之内将笔交出,否则便赔他千两银子,若不然便要撸了他的差事、还要剁他的手。”
一个贡院看门的杂役,月例银子不过一两,哪里来得千两银子赔他,便想到了宫里当差的妹妹,托人将妹妹约出来,威胁秋瓶说,她也快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了,倘若不给他钱,长兄为父,便做主将她嫁给一户痴呆富户家,换聘礼偿债。
秋瓶终日惶惶,丹华宫刚处置了一个大宫女,唯恐她的事被知晓后德妃会逐她出宫,便想凭她经常接触德妃的首饰的职务之便,偷一些德妃平日里放在角落吃灰的发钗等物,偷出宫去在黑市子里卖钱。
截至事发之时,秋瓶已筹得八百两。
“秋瓶及其兄长都有过错,不予追究是本宫最大的仁慈,只是这般手脚不干净之辈却是不能留在身边了。”德妃见夏洛荻陷入沉思,又问道道:“这件小事有什么不对吗?”
夏洛荻撑着下巴道:“妾在门下学艺时,老师从不喜外物,他书法通神,便是竹枝蘸墨,也能写得一手惊世好字。几时有这般不长眼的亲族,仗着老师的声名讹诈他人。”
乐修篁品行高洁,声名享于海内,便是出使北燕,那燕皇朱明也不敢怠慢,家中这子侄却因为区区一杆白玉笔而跋扈行事,实在不妥。
“何况,老师眼中并不以亲疏,闻人清钟没有便算了,我都不曾收到什么白玉笔,此事未免可疑。”夏洛荻盯向德妃的双眼,“日前听陛下说乐相或许就要回来了,我身为乐相门生,怎么说也要捍卫师尊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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