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她们走后,林湘将招工的告示贴在了书店的外墙上。微调着纸张的边角,她尽可能让宽边和墙面保持平行,将告示贴得更漂亮些。
手指再往上移一厘,对,就是这样,贴罢。柳大夫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好的。林湘依言将指腹轻轻一压,涂了糨糊的纸张就牢牢黏在了墙上。贴好了告示,她寻声转身,柳砚青就站在几步之外,右手提着药箱,头上还带着帷帽,显然是刚出诊归来。
左手抬在帽檐边,撩起帷帽上的白色皂纱,视线毫无遮碍地与林湘直视,柳砚青将眸光落在她难得挽起的青丝上,问道:林老板今日也出门了?
挽起长发的林湘少了几分稚气随性,光洁饱满的额头与白嫩可爱的耳垂一露,刹时间成熟了许多,开始有了大家女郎的端庄和矜重。她本就姿容清丽,若出水芙蓉,几笔白描亦是美的,再稍作修饰,虽然身形看着还有些清瘦单薄,但走出去,也是个让男儿为之萦牵的翩翩贵女。
柳砚青这才想起,他的邻居也到了该说亲娶夫的年纪,也不知哪个儿郎会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嗯,下午去城东的会馆听了戏。林湘露出笑靥,与柳砚青分享了她今天的经历。
从和林淮说了话后,林湘就一直很雀跃,心底的快乐咕咚咚淹到了大脑皮层,连尽量少与接触柳大夫的打算都被她一时忘掉了。
也不怪林湘,这世上再没有比柳砚青更好的聆听者了,特别是当柳砚青主动想要去聆听的时候,那双平和而专注的眼眸往你身上一看,再配以恰到好处的询问,试问,谁能不升起倾诉的心思呢?
后来,我们几个去看了那个扮演梦郎的男伶,不愧是学戏的人,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走路时的姿态也特别有气质,就像呃,林湘本想说月中仙,但想起冯子瑜同她说的小话,到嘴边的夸赞改了口:总之,看起来风华绝代的,难怪有那么多戏迷喜欢他!
尽管,明月不像看起来那么美好,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美好啊。
林老板也很喜欢他吗?柳砚青问。
喜欢啊,他戏唱得很不错。面前的姑娘毫不犹豫点头,目中是不掺杂质的欣赏。柳砚青注意到,她的右手微微动了一下,做出个下意识握笔的手势。
但是,再喜欢也罢,林湘决计不会画那个伶人。
不,这判断未免太刻薄、太轻慢了些。
打住外逸的思绪,柳砚青将注意力集中回女孩的脸上,忽略掉她犯了画瘾的手指 ,没在对方的喜好上闲聊太多,他转开了话题,劝道:
说起来,帝京戏班星罗、名伶如林,四方剧种都是有的,林老板既然喜欢听戏,待招到长工后,不如少挂心些琐事,痛痛快快多看上几出戏目。柳砚青自己都没发觉,他将名伶如林四字上的语调压低了些,似要提醒对方注意。
招到人后那时候再说吧。林湘当然没注意到他隐藏下的重点。将他的提议含混过去,林湘的笑容登时勉强了许多。没和柳大夫多说,她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书店去了。
目送她离去的柳砚青难得皱了眉头。
林湘主动疏远他的这些时日,柳砚青几乎没有和她聊天的机会,因而,只是知道她掉到了池子里,得了病,人也不开心,对书舍的事亦惫懒了许多,每日下午都不来店面了。
她本就年纪还小,有时又天真过分,柳砚青本以为,小姑娘近日的表现只是情绪低落致使的正常反应,因此,虽然挂心,却也没深究过。
上前两步,一字一句细读了两遍林湘贴出的招工告示,柳砚青怀着忧思回了药铺。
告示贴出的第三天早晨,书店迎来了一位熟人。
所以,你想在这里当长工?用作休憩的后屋里,林湘和应聘者各落坐在八仙桌一侧,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元宵点头,用实际行动告诉林湘,她并没有认错。
他今日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蓝色短褐,极不起眼的打扮,奈何骨相和身材实在出挑,而且,往对面一坐,肩平背直,板板正正,仪态非常好,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
虽然元宵看着还是如此赏心悦目,但仅凭颜值一项,并不能打动个体商户林湘的心,让她决定录用对方。
直到元宵来面试,林湘才发现,她忘了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应该在告示上备注只招女孩子的。
犹豫又犹豫,她尽量含蓄发问:那个,元宵啊,你知道我这里是书店吧?就是需要接待客人?
元宵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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