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进了院门,冬云便从屋里焦急地冲进来,她还没来得开口,疏雨便先问道:“闻儿怎么样,烧退了么?”
冬云平日里最是冷静,这会儿也是真急了,她边带着疏雨往里走,边开口说道:“还在烧着呢,那退热的药送不进来,我便只能拿之前院里放的酒给姑娘擦身,这会儿人还没醒。”她方才隔着门听到了疏雨的声音,这会儿心中感慨,冬云低声说道:“大夫人,是我们对不住你,害得你…”
疏雨打断了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与闻儿迟早都会走,何来害我一说。”说着,已经走到了台阶前,疏雨心中慌乱,顾不上提裙子就踩上了台阶,竟差点绊一跤,扶着冬云堪堪站稳后,她稳下心神来,对冬云说:“一会儿药便能送进来了,春晖堂的大夫,我也叫雁乔去请了,没事的。”
这句没事的,像是对冬云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内间里,岑闻感觉头疼得很,浑身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的,人醒不过来。她是记得自己莫名发起了热,身上痛痒难忍,大夫来看过,说的什么?她在一片混沌里极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大夫说,这不知是不是痘疮。
她终于惊醒了过来,大口喘着气。感觉额上贴着甚么东西,她伸手去揭,却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拦住,那手热烫,握得她手腕都隐隐发烫。她往上看去,是姐姐,姐姐脸上蒙着面罩,正按着她的手,不许她去揭头上浸过凉水的shi巾。
岑闻想起了自己昏睡前的事情,她满脸惊骇地看着疏雨,自己撑起身子来,捂住自己的口鼻就要往后退,边退,边问疏雨:“你疯了,你进来作甚?!”
她浑身乏力,意识也不甚清醒,逞强喝问:“你没听到大夫说我…”
见到她这样,疏雨甚么都说不出来,她心疼得紧,凑近了就要告诉她,春晖堂的大夫被雁乔领进来了,刚刚看过她,也说这大概不是痘疮。只是保险起见,还是要观察一晚,院里的人也都需要带上布巾面罩。
可疏雨一往前凑,她便往床里缩。见状,疏雨只能后退几步,站在离她一丈远处,缓缓安抚道:“我知道,闻儿。”
“春晖堂的钟大夫刚刚来仔细看过,说你这症状其实并不像痘疮,只需要这烧退了,观察过一晚,红疹消下去些,便就只是出了疹子。”
钟大夫是春晖堂这两年坐诊最多的大夫,年岁不大,却善治痘症,遂州城内,大家都尊称钟大夫一句治痘圣手。
钟大夫听说这疑似是痘症,来看过后,便叫人都戴上面罩,又叫人用苍术,艾叶熏过院内,房中,这才在厢房里歇下。
疏雨温声哄着,把用热水温着的rou糜粥打开来,劝她道:“你先打起Jing神来,把这粥喝了。“
和岑闻从前每次生病时一样,疏雨温柔地劝着,看着岑闻形容憔悴,她强挤出笑意来,接着说道:“一会儿才喝得下药。”
岑闻却放心不下来,她喉头也烧得慌,嗓子都是哑的,发出的声音便有些尖利,“你出去,姐姐,出去吧!大夫不是说,要过了今晚才知道么,你先..先出去!”
疏雨听她还要把自己往外推,哽咽难言。她不信这是上天作弄她与闻儿,她只当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好了,便都好了。于是疏雨红着眼,声音坚定地说道:“你把粥喝了,我才会出去。”
岑闻本就是病中,她看着疏雨的样子,自己心里更不好受,她知道姐姐吃软不吃硬,便哑声急着说道:“我会喝的,姐姐,你快回你院子里,别过来了!”
岑闻这话听得疏雨寸心如割,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因这情之一字,自以为是地把人往外推是这般感觉。
可这已不是两年前的yin秋榭,她们也断不会重蹈两年前的覆辙。于是疏雨紧盯岑闻的眼睛,逼问道:“为甚么别再过来?就算…就算你这是痘疮,我便有抛下你,权当不知道的理么?”
疏雨已经几近祈求了,她喉头梗住了,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来说道:“而且,不是说好了么,我会跟你好好在一块儿,所以你就…不要再赶我了好么?”
“我就在外间待着,只有送药和餐食我才会进来。”
岑闻根本看不得疏雨那哀求的神情,也听不得她这话,她掩起面来,抽了好几声气,才狠下心来,不看疏雨说道:“我说的那些,甚么让你跟我死在一块儿的,都是浑话,做不得数的。”
“饭和药送到房门口就好了,你和冬云都别进来了!”
此话一出,疏雨便感觉好似有凉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她心中清楚岑闻说的是要让她出去的假话,但她能应么,她不能。并且接下来她要说的,句句都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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