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钧给他做清理的时候,冷韶轩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很快昏睡了过去。
时钧掏出一颗月光石,放在床头,借着冷白色的光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冷韶轩的脸,皱着眉思考着有关于自己父母的事。
时钧对自己父母和冷韶轩的印象都很模糊。无论是他的养父还是柳湫水,似乎所有人都对他父母的死讳莫如深——所以他只能摸着父母为数不多的遗物,嗅着上面所剩无几的、属于父母的味道,试图回忆起自己从何而来、应向何处而去。
——柳湫水说,这种伤心事忘了挺好,重新生活吧。
对于冷韶轩,这些年来,他从破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冷韶轩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师出同门,父亲与自己的父亲是表亲,两家颇有些渊源。多年前,二人在仙界游历时惨遭不测,燃烧神魂才堪堪保住了出生不久的冷韶轩。失去双亲的冷韶轩和自己一起长大,在修炼上极有天分,对他照顾有加——直到有一天突然间杀死了他的父母。
他恨冷韶轩么?
他应该恨。
但在Yin差阳错间真的见到这个人后,心中的不解却压过了理应的恨意。
为什么呢?他摩挲着紧贴在自己小指上的玉环,真的就为了这个?
时钧沉默着,把法力顺着经脉汇聚到眼睛,用臻至化境的目力审视着昏睡过去的冷韶轩,似乎这样就可以看穿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根根经脉慢慢的显现出来,失去法力滋养的通道干枯、狭窄,闪着几乎微不可查的光,从四肢一点点向丹田汇聚。
时钧惊诧于这具身体的经脉竟能如此阻塞不通——仙界修炼的法力和人间常说的气几乎相同,如果按照人间的说法,这具身体脉象迟滞干涸,脉道细小,疲乏淤阻,不能疾不肯徐——简而言之,这人大概活不长了。
很快时钧敏锐的捕捉到了缠绕在冷韶轩经脉上一闪而过的一抹紫气,不禁瞳孔猛得一缩,眼中顷刻间金光爆闪,将氤氲的紫气定格在视线中。
只有仙界最高级的禁制才会呈现出紫色。
刻录高级禁制需要极高的Jing神力,除去以修炼神识为主的药师和符箓师,仙界能独立完成高级禁制的无一不是名震一方的修仙者,他此前闭关修炼取得突破后才堪堪能独自修补高级禁制,而这在仙界年轻一辈修仙者中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据他所知,高级禁制的制作十分繁复,魔界中人也只是级别在护法以上的魔修被封印时才有刻录高级禁制的必要。而这个禁制直接以丹田为眼刻录在经脉上,阵眼中的符号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制作难度甚至要超过他前一天修补过的天罡君封印禁制。
在冷韶轩身上下禁制的是何方神圣?这个禁制究竟是为了封印什么?竟值得此人如此的大费周章!
时钧想不通,也猜不透,只觉得心底有种不安的感觉。他决定试探一番,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时钧将神识渗入冷韶轩的体内,试图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神秘的高级禁制,可是这禁制是在诡异,似乎已然成为了冷韶轩经脉的一部分,他不敢轻易触碰脆弱的经脉,只得小心翼翼的退出来。
冷韶轩只觉得一股强大的Jing神力渗入自己的脑海中,让他痛苦不堪,全身的经脉仿佛在被人用刀子一下下的割裂般疼痛。
在疼痛的刺激下,冷韶轩半梦半醒中蜷缩着身体,口中发出破碎的呻yin。
"嗯......"冷韶轩的身体小幅度的抽搐了几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他头脑昏沉的睁开眼睛,看到时钧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冷韶轩揉了揉太阳xue,感觉身体有些虚弱,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的疼。
“我要离开了”,眼前的人如此说,语气很平淡,只是通知他而已。
冷韶轩定定的看着时钧,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好好休息吧",时钧转过身,准备离开。
看昏暗的角落里,冷韶轩的身体无力的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时钧走了,但他一定还会回来,冷韶轩笃定,没有什么理由,一起长大的信任告诉他,时钧不傻,他一定会发现一些端倪——也许是在凡间,也许是在仙界。
他如今一介凡人之身,被命中注定的轮回玩弄于股掌之中,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而这次与时钧和柳湫水的重逢可能是他摆脱轮回的唯一一次机会。
——只是,时钧失忆、柳湫水被全然蒙在鼓里、自己又无法辩白,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毕竟,如果可以,谁愿意让自己的灵魂腐烂在轮回里、消散于虚无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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