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因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看到眼前一张美人脸,他认出那是谁,但是一时竟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好像是叶无伤,又好像是他母亲,又似乎是以前的萧长公主、现在的萧太后,他艰难地挣开梦魇,看到身边有陌生的人在摩挲他的身体,他一个激灵,一脚踹开那人,这才发现是杨子絮的随行军医叫过来给他敷药疗伤的,他踹翻了人也毁了人家的药箱,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大人莫怪,我多有得罪。”
军医倒是没说什么,许是没被踹疼,又或是得了杨子絮的命令,只是淡淡地整理衣服起身道:
“郡主梦魇久病难医,微臣也只能治郡主皮rou之伤而已,是微臣医术不Jing了。”
兰因笑道:“大人切莫如此,心病如何能医呢?岂不是说笑么?”
军医便道:“五内郁结,终是害人,我开一个温和方子叫郡主先吃着,其中并未放rou桂一类生火起热的东西,反而是加了些冰糖燕窝能益气补心,最是调和脾胃的上品。”
兰因道:“这时节哪来的燕窝?”
军医道:“郡主放心,都是大王预先存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兰因笑道:“原来如此,是搜刮沐恩的民脂民膏来的啊。”
军医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没有那样的事,大王最是爱民如命之人。”
兰因盯着那军医的脸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眉目来,便起身道:“你们大王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帐子里,也不拿铁链锁着也不叫人来看着,不怕我跑么?”
军医道:“大王跟周将军一行人打猎去了,说请郡主等他回来,他有要事与郡主商榷。郡主刚受了烈伤,大王叫厨房做了一碗水杨枝来,还请郡主移步大王帐中……”
萧兰因心想,杨子絮怕是个能牵着鼻子走的人,他果然没认错人。
周怀成瞄准一只母鹿,一箭射出去,只射掉了母鹿的一只耳朵,那鹿抛下断耳就钻入林木中一阵窸窣,再也不见。周怀成心烦意乱,便在马背上踢打一番,胡言乱语地大骂起来。
安瑾瑜那几个嘲笑他说:“三弟也算箭术Jing湛,能取鹿耳但不取鹿命,是个慈悲心肠啊。”
杨子絮在周怀成旁,见他心有所思,便狠狠摁一把他的肩,道:
“你啊,整天胡想八想的,难怪要坏事。”
周怀成回首看着杨子絮,道:
“大王知道我想什么,难道大王真要听信那婊子的胡言乱语,与他联手?三岁小孩都知道他是信口雌黄,只是为了寻得脱身的时机罢了,大王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岂会听他的摆布?”
杨子絮从背后抽一支箭出来,将弓拉个满圆,瞄准交错难辨的灌木中一个闪烁的黑影。
“怀成,你也知道,我光有你们几个是不够的。”
一箭疾发,丛中一声凄厉划破长空,鸟兽惊散四窜,林中一片混乱,杨子絮示意温如英跟迟燕飞去拖拽战利品,那两人拖出来见是一只被刺穿心脏的黑熊。
周怀成道:“为何不够?与列支一战不过是个意外,是那小子太jian诈算计,不然以我们的兵力如何能输?大王,萧兰因他可是苏朝的人,他与我们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你当真这么以为?前几天不还吵着要我把他赏了你当妾么?你就这么想要留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当妾?”
迟燕飞大老远冲这边喊道:“大王!中了!”
周怀成咬牙不语,杨子絮看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只是不知你这醋意从何而来,是嫉妒他还是嫉妒我了。”
周怀成还想争辩几句,被杨子絮打住了:
“你不是知道我的吗?阿银死了,我的玉也已经都赔给了他,跟他一起下葬的,我心里早已容不下别人的。我与萧兰因,若是合则生,那也不是不可以合作一番,至于别的,我是没那个心境,我若有朝一日真能杀入京,待事情都成了,到时候萧兰因自然也是赏了你的,没人跟你抢,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本王实在是懒得管你这个暴脾气。”杨子絮说完,见迟燕飞拿一行人磨磨唧唧的,便又挽弓,一箭刺中迟燕飞眉头后正对着的一棵老树,遂厉声喊道:
“混小子们都是在等死吗?还不麻利地剥了皮,带回去今晚炖熊掌。”
萧兰因一边细细想着他那天抓着杨子絮的袖子,看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些许细微变化,一边谋划这笔生意成交的几率该有多大。他并不知道碗里的水杨枝是什么味儿,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僵硬地举勺送入口中而已,一个不注意,那汤就沿着嘴角流下一股细流,漏入他的颈中,杨子絮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一掀帘子看见他漏嘴shi了衣裳,于是不免笑着上前,一把夺了萧兰因的碗,道:
“萧郡主,水杨枝可不是这样喝的。”
萧兰因起身行礼唤一声大王,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杨子絮将那碗沿着嘴边转了个圈,猛得吸溜一声如嗦面之音,再举碗的时候里面已然是空空如也,一滴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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