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将一人掷到院落中时,时旭东正在收着凭几上打满草稿的桑皮纸。
好在是唐,若是两汉时期,恐怕是要抱着一堆竹简来去,还要自己摸索造纸。
他正想着,听到院中有重物落地的声响,还在睡梦中的沈青折茫然睁开眼,声音沙哑,还带着睡意:“怎么了……?”
外面又响起林次奴大惊小怪的声音:
“啊呀!谢参军,这,这是要做什么?”
是谢安来了?
时旭东摸摸沈青折的头发,温声道:“我去看,再睡一会儿吧。”
他微不可察地点头,往里缩了缩,重新阖上眼。
谢安将那人掷在院落地上,清俊的脸上满是Yin煞之气。
他看见出来的人是那个神弓手,怔了一怔。
门只留了一道缝,刚刚开阖的瞬间,只能捕捉到一点影子。
沈青折缩得小小一团,挨在角落里,只占了一点地方,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这么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些柔软头发流泻。
谢安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门就被迅速掩住。
“小声些。”他低声说。
谢安冷着脸,声音却放得很低:“沈郎还未醒?可是昨日着了凉?”
时旭东停顿了片刻:“确实有些发热。”
不过不是因为吹风……不光是因为吹风。
他转移话题,指着谢参军脚边捆缚好的人:“此人是谁?”
谢安简短道:“细作。”
“……细作,谢参军自行处决便是,”时旭东冷下脸。
“此人乃是都虞候陈允言,勾连吐蕃,将机要文件传与敌营。”
节度使以下为都头,再往下便是正副兵马使,如水师张承照那样的级别,再往下一级便是都虞候了,位置不可谓不高,也不可谓不重要。
林次奴又一次坐立难安了,他觉得这种事不该他一个仆从知道,于是悄无声息地想要跑开,却被时旭东叫住:“帮忙给青折晾一杯水,他醒来要喝。”
说罢,才问谢安:“怎么发现的?”
“城墙附近,有一叫郑大娘的妇人,说是帮忙熬金汁的时候,看着有人潜进郫江,过了水闸,正是陈允言的亲卫,已派人去追了。”
“怎样的机要文件?”
“正要问。”
时旭东语气平静:“不先审问明白,便来汇报上级。成都便是这样做事的。”
他被噎了一下,忽然想到:“你又是何身份?”
时旭东的手已经搭在门上,准备重新进去,听到这话,回头盯住他:“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把事情做好,沈郎也不至于累病。”
这个人气势惊人,说话也很有些不容置疑的意味,直到把那都虞候扔给属下,谢安才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些冷汗。
像是被狼盯住的感觉。
时旭东回到屋内,看见沈青折已经起了身。
他坐在床榻边,神色还有些茫然和倦怠。
时旭东唤了他几声“青折”,隔了许久,沈青折才像是反应过来般,应了一声。
他靠近,挨着沈青折坐下,听见他开口:“宝鹃,我的嗓子。”
时旭东就笑:“小主怎么起身了。”
沈青折顿了下:“没想到时处长还看宫斗剧。”
“以前跟着妹妹看过,”时旭东说,“亲妹妹,叫絮西。”
他跟自己是不一样的……时旭东是有家的。
沈青折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低落,接着道:“你看不到妹妹了,会难过吗?”
“还好,她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时旭东说到这里,补充道,“我一直是孤身一人的。”
沈青折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道:“寡王。”
时旭东笑:“嗯。寡王。”
林次奴就在此时进来,目不斜视地将土瓷杯放在高脚案上,冷静地行礼,走了。
沈青折的“谢谢”还未说完,人已经跨过门槛了。
沈青折:“?”
时旭东握拳虚咳:“咳咳。”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我听到了你跟谢安说的,时处长真是……转移责任的好手。”
明明他不是累病的,谢安估计要自责起来了。
时旭东自知理亏,也不辩解,握住了他的手。和平时温凉的手相比,要暖和上不少:“还在烧着,今日便不去城墙那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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