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16岁末尾、17岁开头的时候,本有光明的未来。
他上着最好的私立学校,在学校考第一,每个月有一万块的生活费,但他最大的梦想不是考全国top2,而是学河南坠子。
京评梆曲、三弦快板、梅花大鼓,苏臻都不会,可他偏偏还挑了个难度最大的想学。
起因是因为他跟着苏砚棠去听了一次文坠子,苏州遍地都是评弹馆,难得见北方戏,来的还是一位名角儿。
当天正是放暑假的头上,苏州城遍地皆是柳树掩映的巷子,绣球花沿河开着。
穿过幽静而闲适的巷陌,进入种满香樟、挂着百灵鸟的庭院,苏臻同学懵懵懂懂地看见四角灯笼高悬于朱阁之上,场内挂着苏绣帘和水墨屏风,他被牵至贵宾区坐下,眼前摆上一碗大碗泡开的碧螺春——雕花楼的。
那位名角儿往台上一站,台下掌声雷动。苏臻望见那位色艺双绝的名角穿着旗袍、染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卷羊毛头,拈着板儿走上台前,用河南话念了一段开场诗:“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是初三,初一十五半个月,腊月三十整一年。”
然后这位名角儿身段一扭,唱了起来:“俺本是北京的青楼女子,结交下王三公子,他是南京城里的人呐,俺们两个人相交足够两年半,花得他囊中空虚……”
苏臻从未听过地方戏剧,不懂其中魅力,他以朴素的思想道德修养判断,跟人家处对象,还把人家的钱花光,似乎挺缺德的。
他不由得朝苏砚棠看了一眼,这位爷平常时候跟谁都不冷不热,不近不远的。这会儿伸长脖子,两眼发直地看着台上的名角,银色的头发扎在后脑勺,手指跟着在座椅上轻轻打着节拍。
苏臻看看隔壁座,又看看台上,端起桌上的碧螺春,轻轻抿了一口。
有点苦,却非因为茶叶,而是他心底里觉得有点苦,苏砚棠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那天听完坠子,苏砚棠特地跑到后台,跟那位名角儿见了一面。
苏臻在外头等着,他隔着观众席,看着周围的观众渐渐散去,庭院里的夜幕落下,宣告今日演出的终结。
曲终人将散,因此那一扇屏风之后的交谈,意味着着这是一场隐秘的私交会友,谢绝外人介入。
他连续了五次碧螺春、把门票折成一张纸飞机,最后又撕得稀烂,隐晦地表达了愤怒。
半个小时以后,屏风后传来一声板子的轻响。
惊堂木一拍,这一折总算终了。
苏砚棠走过来,苏臻蹭一下站起来,说:“我要去上厕所。”
他悄悄跑到后台,看见那名角色正背身收着东西。趁着四下无人,苏臻礼貌地问:“老师,你能教我唱坠子吗?”
那位名角儿诧异地转过身,看见眼前一个男孩。
小麦色的皮肤,个挺高,瘦但有劲,有一双罕见的琥珀色眼睛。
是个混血小帅哥。
老师很感动,方言一咕噜冒了出来:“没想到现在外国的小孩,都来领略这个戏曲的魅力了。”
苏臻很尴尬:“老师,我是本地人……”
老师愣住了,愣了一会儿用普通话问:“你多大了?”
“我马上17岁。”
老师掐指一琢磨:“马上要高考了吧?”
苏臻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师找了个凳坐下,让苏臻走过来,捏了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你想学文坠子还是武坠子?”
苏臻不知道什么是文坠子,什么是武坠子,他想了想说:“都可以。”
老师笑了笑,拍拍他的衣角:“孩子,回去好好高考,考个好大学,喜欢戏剧以后多来听听。”
“老师,我可以攒钱交学费。”苏臻有点着急,说,“我成绩很好的,可以兼顾学业,保证不会半途而废!”
“你为什么想学坠子?”
苏臻想了想:“喜欢。”
老师拿板儿朝他身上轻轻一打:“撒谎!”
那板儿如同讲尺,在他身上一拍,不疼不痒,但却有分量。
“你的心在别处。”那位妙人儿顺手横抄起板儿,放在一侧的桌上,轻声说,“你心不静。”
“回去吧。”老师转过身,拒绝了他,“等你过了这阵新鲜劲,就会把这茬儿给忘了的。”
苏臻就这么被老师给当面拒绝了,但他没死心,还是想学河南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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