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被粘黏了强力粘合剂般撑得沉重,像是人沉入水底拼命想要睁开眼睛,除了变得干涩其他皆是徒劳。
我不饿,但同样没有力气,身上软绵绵的,像一株随波漂流的海草。
吃了药的我并不好过,噩梦一个接一个,有看见父亲牵着早已面目模糊的母亲进入殿堂的画面,有血迹斑斑骨rou模糊的父亲坐在电击椅的画面,也有父亲掐着我的脖子警告我不许离开他,否则他会杀了我然后了结自己。
我没有离开他,我想我只是把自己弄丢了,像以前那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对,我要回家,离开这里,逃出去。
衣服是从后面扣上的,双手也被藏在长袖子里禁锢着,趁着暗夜将明的光我在房间内扫视,眼神四下寻找。
没有,没有一样可以被我利用的东西,连手上的吊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下,玻璃药水瓶也被撤走,整个房间干干净净,只剩下那张冰凉的长椅、闪烁的仪器和手臂宽的床。
我抬头,尝试动了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绑的,现在一根弹力极好的绑带正牢牢绑在我的脖颈,绕过床下加固。
我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我的手压根动不了,只能尝试着将自己一点点往下挪,从那根弹力带里钻出去。
既然没有趁手的利刃那我就用牙咬。弓起身子用唇含住病号服,用舌头勾住布料往嘴里卷,牙齿咬住仰头拼命向上撕扯。
用力间我尝到了渗透进布料里血腥的味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嗓子眼儿干得像是要冒火,融化的黏膜堵住喉咙,嘴唇像gui裂的大地。
“嘶拉”一声脆响,衣服被我撕开了口子。棉质衣服虽然穿着舒服,但也有缺点,容易一撕就烂。
我又将口子撕大了点,蹬着床板往上挪,尽量将身体尽多地往外露。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我得加快速度,可能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查房,又或是陈智直接找上我。
我用尽全力才将手从破洞里抽了出来,红得像是要滴血,手已经被绑得完全麻了,充血的状态下发着紫。
我翻身下床解开衣服,现在处于一个全裸的状态,这件破衫就是我最后的遮羞布。
我听见了走廊外的走动声。走近窗边我才发现我所在的楼层这么高,窗户也用不锈钢焊死,完全没有出去的可能。
我突然心生一计,将枕头塞进被窝里伪装成有人在的样子,然后躲在门边,等待护士进来给我开门。
我刚刚尝试过了,房间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的把手完全拧不动。
我探头从门上的玻璃窗口向外看去,看见了那个昨天替我打吊针的护士捧着药盘向这边走来。
她打开门的一瞬间我顺着门摸了出去,混进护工带队出去晨练的队伍里,遥遥听见房间里在大喊“504的病人不见了”。
呼喊很快得到了回应,大堂的保安和闲暇的护士全都动了起来,我侧着脸躲过,最后开门藏在楼梯间里。
我不敢有一刻耽误向楼下跑去,走到一楼才发现门也是从外面锁住的。
我从来没感到那么绝望过。
突然间我看见地上的一根一字发卡,也许是某位护士无意间掉下来的。
我像看到了曙光。
我将一字发卡掰直,往钥匙孔里捅。我并不是电视里面的神偷,自然也不懂得要怎么用这种工具开锁。
冷汗一滴一滴从额上滑落,后背也渗出薄汗,手在抖,我试图用左手覆上右手手腕稳住,却也还是在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响了警报,整幢楼都在嗡鸣发响,连大地都在颤动。
门开了。
我成功了。
但是门却是从外面被拉开的。
我失败了,被发现了。
看见门外光的那一刻,棍状的东西怼到了我的脖颈侧,随后心脏过电、骤停,我倒在地上,不受控地痉挛。
我又被关了回去。
陈智揪着我的头发强迫我看他,手上拿着水壶往我嘴里灌水。
要不被渴死,要不被撑死。
他们不让病人上厕所,在这里,他们会慢慢磨掉一个人的自尊心,让你觉得因为成为了同性恋才将自己变成这样,你会后悔,会绝望,最后你会失去自己,成为他们口中“痊愈的病人”,父母眼中的“异性恋”、“正常人”。
“让你乖乖听话为什么不听?当同性恋就那么好玩吗?!”陈智从推车里拿出皮鞭,展开抻了抻,“你还真是跟杜昀一个性子。不过没关系,我能治好。”
陈智拿过旁边的电击棒,在我面前晃了晃,“刚刚试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他露齿笑了笑,“到时候你就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杜昀的照片,这根棒子会放在你脖子动脉的地方,”陈智指了指上面的按钮,“按下这里,你的身体会过电,30毫安的电流不至于让你有生命危险,只会让你肌rou痉挛,顶多就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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