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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什么时候对周清弦产生了异样情感,或许是在宗派里时常有人对他能与沈知晗亲近而心生妒忌,讥讽嘲骂时周清弦惩治的偏心;或许是周清弦剑破飞花的张扬恣妄,连春日里异卉奇花都失了颜色;又或许仅仅只是多年相伴,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目光,眼中再容不下第二人。
周清弦生来便是最卓荦不群的那一个,谁都忍不住靠近妄图沾染一丝辉光,谁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曹子亦于上届宗试脱颖而出,取了内门第三。他对周清弦早有耳闻,存了结交之意,待得天朗气清,携一颗巴掌大小珊瑚珠造访。那珠子是他老家南海所产,这是十年来最大一颗,通体朱红透亮,剔透润泽,纵是在黑夜里也流光溢彩,鲜艳夺目。
献宝似的将珠子递上,料想周清弦会对他另眼相待,一月过去,周清弦却待他与旁人并无不同,甚至主动找上周清弦,也只不过得到一两句淡淡回应。曹子亦几次试探下来皆无功而返,又不敢直接去问周清弦,想到沈知晗与他走得近,便想从他身上旁敲侧击。谁料那日沈知晗并不在屋内,隔着窗户,曹子亦却见到自己一家视若珍宝供奉多年的珊瑚珠被随意放在桌上,与沈知晗闲时取乐的笔墨纸砚搭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曹子亦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周清弦将珊瑚珠不慎遗落被沈知晗拾去,在沈知晗屋前等了一日,待他回屋寻了个由头跟进屋内,装模作样夸赞几句周清弦给他住的侧殿屋房,见桌上铺着麻纸,问道:“师兄还会作画?”
珊瑚珠正摆在桌沿,用只紫檀木小盒装呈,散着黯淡红光。沈知晗将砚台挪上桌面遮掩纸张,神色有些不自然,“无事的时候解闷用的,不值一提。”
曹子亦以为沈知晗怕他去告发自己不用功,哈哈一笑:“师兄二十结丹,虽比不得周师兄,也算有天赋之人,偶尔有些闲情逸致也正常。”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看到珊瑚珠,惊讶赞叹道:“这颗珠子好生漂亮。”
沈知晗欣然解颐,他将珊瑚珠从盒中取出,捧在手心,拇指抚摸圆润的珠身,眼底藏着笑意,“我也觉得它很漂亮。”
曹子亦问道:“不知沈师兄从何处得来?我也想去寻一颗。”
沈知晗显得有些为难,细细思虑,本不愿说道明白,转念一想,周清弦时常送自己物件在南华宗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干脆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具体由来,是挽尘赠予我的……他一向不喜爱这些小玩意,许是宗主给他赏玩的吧。”
曹子亦暗暗咬紧后槽牙,面上仍保持笑意,“周师兄出手真是大方,这珠子价值珍贵,他也这般送给师兄。”他紧紧盯着那被沈知晗抚弄的珊瑚珠,仍是不甘心,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问道:“周师兄赠你时有说什么吗?有不舍或是多瞧几眼,赞赏几句么?”
沈知晗想了想,摇头,“他随手便给我了,连盒子也没打开,我见这颗珠子模样漂亮,就留下了。”
曹子亦顿觉一股难堪之意与止不住的恶心泛上胸口。强撑着向沈知晗告别,头也不回地跑到练武场,猛地吐出一口唾ye,沾着血丝的涎ye混着白沫被呸到地面——口腔竟是被自己咬破了皮。
他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渔村,村里人因出了自己这样一个有修炼潜质的人而引以为傲,听说他要到南华宗参加宗试,更是大摆筵席祝他取得好成绩,那颗珊瑚珠便是临行前父亲交予他的。他的父亲双鬓斑白,佝偻肩背,靠在屋前藤椅上艰难抬起低头工作十几年的脖颈,千叮咛万嘱咐要努力修习,要与周清弦打好关系,曹子亦铭记在心,不负众望入了内门,原想一切顺顺利利,谁知在周清弦处硬是碰了死壁。
曹子亦自然是不会去怨恨周清弦的,周清弦天之骄子,他只不过是个渔村里凑巧有修炼天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和周清弦相提并论的。他转而向人打听沈知晗,知道他只不过是个随明长老山下捡的孤儿,无父无母,无权无势,赖在南华宗二十余年。曹子亦听到此处,胸膛忍不住起伏,一股说道不明的妒意涌上心头——这样的人,凭什么配与周清弦交好?
恶意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再也难以消去。
曹子亦寻了个沈知晗不在的时间,偷摸进他屋子里,取回了那颗珊瑚珠——这本就是他的东西,周清弦就算不要,沈知晗也不配拥有。进屋时无意看到沈知晗桌上被压着一半的麻纸——他只撇了两眼,上面绘着身形有些熟悉,容不得细想,又担心形迹暴露,取了珠子便匆忙离开。后来听闻沈知晗因珊瑚珠丢失而有些失落,还特意去与周清弦抱歉,曹子亦冷冷讥诮,这也只是他活该。又游思妄想:他弄丢了周清弦赠予之物,周清弦会因此怪罪他,厌烦他吗?
曹子亦浑浑噩噩,睡梦里亦是沈知晗落得了比他还不如的境界——自己虽是渔村出身,却颇得周清弦青眼,不仅与他一道练剑,连新入门的弟子也要尊称一声曹师兄,赠上礼物聊表心意。至于沈知晗,什么出身便该有什么对待,一个被捡来的孩童,怎么配与天之骄子同行,合该为自己端茶送水,恭恭敬敬做小伏低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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