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祁庆玉与谢平霖有旧怨。
祁庆玉六岁净身入了宫,八岁被选进东宫做内侍,十岁起伺候着魏思昭的笔墨跟着上学堂,第一次动心起意爱一个人,也不过是十六岁那年冬天的事。
照理说应该更早的。
祁庆玉生就一副伶俐秀气的好模样儿,面白肤软一截柳叶儿腰,彼时,宫中有不少皇子养着宦宠,祁庆玉形影不离侍奉魏思昭,暗地里便也有不少交好的内侍来怂恿他。
只是年少时的魏思昭,是锦绣堆儿里万人瞩目的少年郎。
皇太子风姿神貌,爽朗清举,祁庆玉整日低首侍奉在他身后,为他铺纸、排笔、细研着墨,魏思昭写坏的字稿他净了手去收,整整六年、两千一百九十日,半点儿逾矩的心思也不敢有。
直到妄念萌发的那一年,京中下了好大的雪,祁庆玉立在朱廊下,守着魏思昭在书房里边儿同一众皇子念《孟子》。
魏思昭朗朗念着“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祁庆玉认真听着却听不大懂,只是有些莽莽撞撞地觉得,“殿下的声音可真好听。”
那一日,魏思昭做完了晨课便走出来,将怀中揣着的手炉也塞给他,他寻了个借口,说今日屋里的暖炉燥热得很……祁庆玉半点不疑他,忙着就要叫人去撤下两个炉子,准备薄荷茶,正抬脚的工夫却被魏思昭叫住:
“傻不傻啊?”他言笑晏晏地看着他,连“呵斥”的声音也温柔,魏思昭说:“这会儿北风吹得紧,你捧着手炉等我,别折腾。”
祁庆玉喏喏应着,拢着手里的暖炉感到极熨贴的暖,惶惶然地觉着,殿下比冬日里蔽旧的太阳耀眼得多。
然而一件事不足以生妄念,何况魏思昭本就是个温和待下的小君子,可那日午后,他带着庆玉出了宫,两人在落雪后的街上骑着马,魏思昭递给他一封信,同他说:“回京郊的家里,看一看吧。”
那是村塾先生写给他的信,被周赋园扣下呈给魏思昭,信上说庆玉的娘亲快不行了……
“虽然不太合规矩,可咱们也已经出来了,周叔知道了也没奈何,你且先回去见一见吧。”
“……殿下!”
祁庆玉翻身下了马,跪在雪中正要叩三个头,可魏思昭执着鞭梢把他拦住了,“跪什么呀?衣裳弄脏了不好看,叫你娘瞧见也心疼。”
心疼?心疼又哪会让亲生骨rou去挨那一刀?
庆玉匆匆抹了把脸,仰起头来问魏思昭:“那奴才去了,殿下怎么办?”
“我啊,我去前边儿找家馆子等着你,你速去速回就行了。今儿个天气这么冷,运气好的话,回宫前咱们能一起吃个暖锅。”
后来,他们真的就一起吃暖锅了。
祁庆玉不敢上桌台,只搬了张矮凳缩在桌脚处,魏思昭亲手盛了满满一碗rou菜递给他,很温和地笑着,让他多吃点……
祁庆玉不敢谈深爱,甚至也不敢说喜欢,他只是“心怀卑猥地肖想他”,并十足矛盾地期盼着,“殿下能得到最好的。”
但谢平霖不是最好的。
祁庆玉讨厌他的笑,讨厌那明丽中藏着的狡猾和小心思,他讨厌谢平霖半眯着眼睛说讨巧的话,“巧言令色!”祁庆玉在私下小声地咒骂他。
可他拿谢平霖没办法。
谢平霖是名动天下的状元郎,是受了陛下钦点的大学士,他是魏思昭捧在心尖的意中人,祁庆玉明白,他比不过。
于是就只能守好每一个偷欢夜。
祁庆玉守在房门口,听着里面笑语欢声一连串儿的喘,整整两个时辰站得脚发疼,祁庆玉偷偷扶了扶腰,试图屈膝的时候正赶上魏思昭在里间儿招呼他,那蘸着明快春情的笑音传出来,喊的是:
“庆玉啊,去备点儿糖蒸酥酪和山药粥,这夜里头忽然就饿了。”
他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又探身进去,瞧见魏思昭的头上凝了点汗,祁庆玉细心问道:“殿下的山药粥,要放糖吗?”
“放糖~”幔帐里,是谢平霖拖着娇懒的尾音朝他“呼喝”道。
于是庆玉就明白了,其实饿的人不是魏思昭。
是谢平霖的山药粥要放糖,魏思昭不喜欢甜食的。
但魏思昭愿意迁就。
他迁就谢平霖的清高与浪荡,迁就谢平霖的风流与轻佻,他像是爱惨了他在人前倨傲人后下贱的俏模样儿,谢平霖舔着嘴角刁难祁庆玉,说庆玉熬的甜粥不够滑,魏思昭从身后拥着他,亲着吻着,打了个圆场,命庆玉去御膳房好好学……
“所以为什么背叛他?”
谢平霖被绑在刑床上,整个身体都僵直了,祁庆玉捏着冰凉的刀片拍他的脸,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这世上难道还有谁,比殿下对你更好吗?”
“这世上难道还有谁,比殿下更值得你效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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