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雀的电话响了。阮雀听到那个铃声定住了。
纪良看着他过去拿手机,没拿稳,手机掉下桌。他捡起来蹲着接听。
“在。”
“好。”
“嗯……”
“我下去一趟。”这句是对纪良说。
“你穿件衣服!”看着阮雀恍恍惚惚走到门口,真要就这么一身吊带走下楼的架势,纪良喊住他。
不是刚才给他披的开衫,纪良从卧室把自己风衣找出来。“你要去哪啊?”
纪良的身量高,风衣穿在阮雀身上掩过膝盖弯。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要不要我帮忙?”
“就去小区门口,”阮雀说,“我干活的那家雇主找我。”纪良知道他在一家当仆人。
这个时间?纪良回身一看挂表,十点半了,这个点能有什么正经雇主找过来?再回身阮雀已经出门下楼梯了。
“你把衣带扣子系上!”纪良不放心他,跑出门赶上他,风在他们身后把门拍上。
纪良的小区是个旧小区,偏门外烧烤店水果店开了一条街;灯光也陈旧,只有各家店门口喧嚣。
“阮雀,你在住的地方吗,龙凯花园?”
“我有点东西要交给你,现在过去好吗?”
“我从新区那过去,快到小区侧门叫你。”
新区就是MITi大厦那里,离这很远,但阮雀在房间里坐不住。等待的时间思维发僵,那几句话就自作主张的在他头脑里回旋,“阮雀……”“好吗?”“我从新区那过去,快到小区侧门叫你。”像是饿汉三月不食rou味,寻着一缕rou丝含在嘴里反复咂摸。
阮雀擅长等待。从那年八岁的二少爷放学归家,第一次看向他,叫他“阮雀!”开始。二少爷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二少爷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之前每天都在花园墙边发呆,那天以后他的发呆有了方向,再以后阮雀管这叫作等待。等待二少爷放学,等待二少爷放假,等待二少爷回国,等待二少爷下班,遥遥无期而心chao涌动的等待。
对王子的等待本就是一种赐予,自己当时怎么会妄想一辈子。
现在自己在等什么。北方没有江南美人,所以风在春夜仍敢肆无忌惮,那劲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刮来,还要刮去很远的地方,刮得人眼眯起来,刮得头发扑到面上来,就像把北方尽头的黑刮过来。
阮雀身上生寒,头发chaoshi,从赤裸的小腿爬上粒粒鸡皮疙瘩,阮雀也耸肩缩成了一小粒,北方的晚风让天地辽阔,让人心渺小,让灯不是光,喧嚣不是温暖。
所以自己在等待什么?每个发昏的人都该来北方的冷夜里吹一吹。
风把旁边摊位的地沟油吹到自己脚下,阮雀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塑料的拖鞋。自己是什么呢?陈家的仆人,高中的学历,不名一文,是这个老小区里的讨生活小租客,无才无德,多的只是一个多余的小xue。而他所仰望的,所追随的……
陈时瑾最开始就把一切明明白白地摆给他,他们的关系,他的以后,他所能承诺的和不能承诺的,是自己慢慢蒙蔽自己,是自己一步步陷入美梦,是自己做出了承诺又置若罔闻。
飞蛾扑火,自己是烛光下的一团灰烬。追求、方向、喜好、欲望……阮雀在等待和仰望陈时瑾的空气中生长,像是缠绕大树的牵牛花,他的七情六欲生出来时就刻着陈时瑾的名字。就像一本写满了答案的习题册,合上页时发现全做错了,也就改不过来了,笔袋里没那么多修改ye,他贫瘠的人生也没那么多Jing力。
手机响了一下,陈时瑾微信让他“下来吧”。阮雀抬头,车灯白光遥遥照到他脸上,熟悉的车从这条小道开过来。陈时瑾爱车,但工作时间专坐这辆车,因为他车库里再找不出第二辆如此低调的。即使低调,几百万的车开在自己经常买菜往来的羊肠小道上,夜里吝啬的光照上去,车型与气势依旧骇目,可车轮却碾过污水和烂菜叶……阮雀看着眼前熟悉的路和熟悉的车,合在一起却陌生怪异,就像他身处的两个世界扭曲到一瞬间叠合了起来。
车停在自己面前,车上的人从后座下来,高大英俊,西服倜傥,这面貌阮雀在梦里见到比现实要多,所以每次看都像梦。
陈时瑾走过来,面上的倦怠也渐近渐显,阮雀一看他神情就知道,这是刚在车上补完一觉。
“不是说叫你再下来吗?”可能这些年不论情意留没留下,至少积攒了点默契,陈时瑾也是一望就清楚阮雀早等在下面了。
“今天空气好,想下来透透风。”阮雀想笑,但笑容多少有点不太自然。
陈时瑾低头,把手里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他,“我给你选了两处房子,今天手续才办好。”
阮雀也低头看,手指摸上文件袋,接过来。他多少也猜到了是这样的事,陈时瑾这样的人,不可能让自己空着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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