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
季之木从洗手间找到书房,最后在客厅找到温亭,他正坐在长沙发一头,面对阳台,后背微伏,外面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他肩胛骨上投下两道Yin影。
温亭双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塑。
许是雨声太大,沙发上的人没有听到他的叫唤,季之木走近又喊了一声。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季之木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后颈,温亭总算耸了下肩,似是才注意到来人。
“噢”,温亭偏过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侧回去,“吵醒你了?”
“怎么出来了?”
季之木见他摇了摇头说:“我还不太想睡。”
温亭回完话后陷入沉默,季之木打量他安静的背影,发旋边有几根飞起的乱毛,他想伸手压平,对方却突然躲了一下。
温亭垂着头要起身,说:“我去一下厕所,你睡吧。”
季之木攥住他的手臂,紧盯着温亭的眼睛,那双眼被垂下的刘海遮挡,看不清神情。
他盯了一会儿,问道:“我今天吓到你了?”
温亭摇头,坐回沙发一端,撑头缄默。
“在想那个魏的事?别担心了。”季之木揽过他的后背说。
但温亭依旧摇头,用手搓了搓脸颊,轻呼出一口气。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季之木借着这一瞬的光亮注意到温亭手腕处的红痕,是胶卷留下的印记。
季之木轻抚他的手腕道:“以后不这样了,抱歉。”
他把头靠到温亭肩上,试图从温亭捂住脸的手掌边缘窥见他的想法。
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感受到温亭的肩膀因呼吸而大幅度起伏。
他亲了下温亭的肩,再回想今天的事,“我不应该骗你吃胡萝卜,不应该压着信息素让你难受。”
温亭依旧没有应答,季之木瞥见他呼吸时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快要窒息时的缺氧反应。
他环在温亭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一点,皱起眉问:“你怎么了?”
天空响起“轰隆”雷响,雨下得很密,如此恶劣的雨夜,连躲在屋内避雨的人都难眠。
但季之木不是为滂沱大雨而不安,他在雷声轰鸣中清楚听到温亭呜咽了一声,紧接着手背沾上了许多颗滚烫的水滴。
他迟疑地起身,蹲到温亭面前观察他的神色,他的脸被双手紧紧捂住,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温亭?”
季之木看着他哭得颤抖的肩膀,突然心很空。
不确定是体内的药剂或是今晚恶劣的天气使然,温亭闭上眼总回想起七年前那个血腥味的雨夜,躺在床上心神不宁,便悄悄来到客厅。
外面的雨下不停歇,温亭烦躁得烟瘾犯了,又找不到烟可抽。他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揉着太阳xue想放松神经,手掌挡在眼前试图切断翻涌而上的记忆,耳畔淅淅沥沥的雨声却像狂chao,硬是要将他卷入回忆的漩涡里。
温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瘫倒在水泥地上的自己,那条深巷、废纸箱里的猫、后颈滑落的鲜血,当时不断砸落在rou身的拳脚打得七年后的温亭脑袋发懵。
他僵坐着,意识和躯体逐渐分离,直到被季之木拉回现实。
温亭觉得脑子有点紊乱,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却被这呆子拉住听他莫名其妙的忏悔。
他最初只觉得好笑,但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心越堵,越听喉咙越涩。
迟到的安慰连同迟钝的痛感将他吞没,温亭鼻头发酸,眼泪像关不住闸的洪水泄了出来。
明明他洗把脸睡一觉就好了。此刻却因对方的安慰止不住地泛起委屈。他有点埋怨季之木这朵白莲花是不是故意惹自己哭,为了看自己的糗相。
他哭得不管不顾,要把当年挨打时没流的泪在此刻一并流干,把当年未能挡下的疼痛全部消化。
温亭把头埋到腿面,完全蜷曲起来,将腹部藏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那飞越时间带来的痛楚。
季之木好像没有如此无措过,他看着温亭哭得撕心裂肺却不知道从何安慰,温亭把腰弯得很低,以至于季之木只能看到他发抖的脊背,抖似筛糠。
他伸手把温亭搂住,想让他安定下来,他从未见过温亭这样伤心,人好像要碎成一地尘埃。
季之木不懂说话,只轻轻顺着他的背,耳边除了温亭的啜泣就再没有别的声音,温亭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哭声,这让他听起来更像舔舐伤口的犬兽,好像天底下没有谁能给他依靠,宁愿独自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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