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压抑的不甘和欲望终于爆发出来,红蕊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去拉赵贵的衣袖,鼓起勇气道:
“赵管事,实话告诉您,秀秀姑娘她脑子已经不好了,这些日子,她总是自顾自胡言乱语,讲些谁都听不懂,又不着边际的话,赵管事......”
红蕊陪着笑,满是希翼地望着赵贵。
“若是她哪天忽然发了疯,伤着了二爷,那可如何是好,不如劝二爷赶紧舍了她了事,再换一个听话懂事的去伺候二爷,岂不好?”
赵贵皱着眉头听完她这番话:
“红蕊,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掺和主子的事了?”
“不是,奴婢——”红蕊有些着急地要去解释,却只听赵贵沉着脸道:
“主子要做什么自有主子的道理,岂容你在这里胡诌!你厉害,敢在这里教起二爷如何做事来了,红蕊,你的心太大了,小心惹出祸事来,将来不好收场。”
赵贵警告过她,便赶紧离去追崔道之,一边走一边想着,需得找个机会禀明二爷,是不是该把红蕊这丫头调走,不叫她再伺候秀秀姑娘。
谁知从这日起,他便一直忙着修缮国公府的事,将这件事忘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因这日好不容易不是艳阳天,又是雨后初晴,不似前些时候炎热,崔道之便带了老夫人到国公府老宅里去。
大门缓缓打开,初一进去,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砖墙楼瓦,虽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但因几年没住人,已经有些灰败。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老夫人不禁红了眼眶,拿帕子试泪。
“总算是回来了……”
崔道之眸色幽深,垂下眼帘,扶着老夫人穿过重重回廊,往祠堂走去。
祠堂里是崔家祖辈的牌位,林林总总,不下四十个。
其中前头最显眼的两个便是他父兄的。
一个四十九,正当盛年,而另一个走时才不过二十四。
崔道之将牌位仔仔细细擦过,随后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上,一撩衣摆,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他起身,望着父兄的牌位半晌,终于轻声开口:
“爹,大哥,我回来了。”
老夫人痛哭不止。
老国公战功卓著,上忠君父,下怜百姓,对家人也是无微不至,处处关怀,从没跟她红过脸,即便他从前因崔道之太过张扬桀骜,没少生气,甚至动过手,其中却全是一片爱子之心,深怕他太过不知收敛,招致祸患。
大儿子更不用说,虽从小病弱,不能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建功立业,甚至连入朝为官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却从不怨怼,每日以诗书为伴,温和待人,娶了娘子,两个人也是恩爱非常。
这样的两个人却一夜之间双双离去,叫她如何不伤心难过,那个时候,她甚至想过要随他们而去,全靠崔道之,她才能安稳无事从鬼门关转悠一圈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停止哭泣,拿帕子擦干净眼泪,哽咽着给丈夫和儿子上了炷香。
“好孩子,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知你心里想着大事,可王家哪里是那般能轻易扳倒的?我如今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只希望咱们能平平安安,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了……”
崔道之抚着她的背,眸色犹如潭水,深不见底,轻声道:
“母亲只管放心。”
老夫人素来知道这个儿子是个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不爱宣之于口的,于是道:
“阿弥陀佛,你若当真这么想,母亲才算安心,好孩子,听娘亲一句,好好结一门亲事,生个孩子,给咱们崔家留个后,如此,将来到了地下,我也好同你父兄和列祖列宗们交代,否则,咱们家的血脉可真的要断了……”
崔道之神色淡淡的,只道:“咱们有茹儿。”
老夫人听罢,叹了口气道:“可她是个女娃,况且……”
她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崔道之明白她的意思。
崔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崔道之望着面前的牌位,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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