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两个本来有血缘关系的人,在生与死的边界,隔着千余公里而见不上面,只为了掩盖某个不愿人知的潦草真相。
不过,这也可以说明,沈怀瑜跟尹浩松并没有联系过。后者不知道尹见素已经想起沈怀瑜的存在了。
“他身体怎么样了?”尹见素不是很想喊那个人外公,叫沈老爷子的话又觉得别扭。
“Jing神有点萎靡,但还能下床走路。”
“哦。”
所以尹浩松并没有带着她一道过去,大抵觉得情况不算过分严重,纸还能包住火。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应该是在酝酿一段长话。
尹见素很有先见之明地打断了对方:“不用安慰我,我根本不关心他。”
所谓亲缘,究竟是基因纽带联系的、与生俱来的爱意,还是世俗lun理框架下搭建的、浮于表面的惺惺作态?
对于尹见素而言,答案一直是后者,她与这个祥和的世界格格不入。
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旦说出口,免不了被那些道德感十足的人视为洪荒猛兽,所以她一向知趣地保持缄默。
就连初中,写半命题作文《我的XX》,尹见素也可以从名家的童年经历中,撷取片段,反转一场,编造出一个温暖体贴的母亲形象——她当时大抵还对“母亲”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有像叔本华那类名家,才可以字字珠玑,长篇大论写下激进的《论女人》。
因为人们知道,那样的思想巨人必定是遭受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才会不分皂白地侮辱人。后人会奋力挖掘他的童年Yin影,为其开脱。
默默无名者不配拥有反主流的观点,只会被群起而攻之,只配被同化。
尹见素深谙此道,并长久练习,炉火纯青地伪装成温良恭俭让的样子。
只有在顾慕尘面前,她才会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表皮下的离经叛道。
可说完之后,尹见素不知为何,加了一句:“我是不是很冷血?”
“没有。”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尹见素笑了:“你好假。”
“如果我感冒了,你会给我煮姜汤吗?”
顾慕尘其实很擅长终结不愉快的话题。
尹见素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他:“多喝热水吧。”
“……”听筒那边沉默许久,才如法官下定论般庄严控诉她:“那你确实很冷血。”
*
尹浩松还是给尹见素来了个电话,让她回烟城见见病重的外公,说机票已经订好了。
尹见素也没收拾行李,从头到尾换了身全黑的装束——这颜色多少有点不吉利,但雨天穿黑,防水渍。大不了,到了那边再换身行头。
她拿了把伞,打的前往机场。
雨渐渐停下,空气里的chaoshi闷热却久久不散。
尹见素到达烟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那边也在下雨,乌云沉沉,天光凛冽。
夏季多雨,江南尤甚。
尹浩松没来接*T ,她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透过起了白雾的车窗往外望着烟城的雨景,看不真切。
烟城的司机没有梧城那边的热情,见人上了车,也没寒暄几句,倒遂了她的愿。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尹见素下了车,撑起伞,沿着青石板徒步而去。
她着一身黑,融于苍绿雨幕之中。
真正的江南水乡在眼前展开。
每走几步,就能看见小河蜿蜒向前。水倒并不蓝,而是很深的绿,似尘封了不为人知的过往。
河水映着岸边的房子,再衬上岸边的房屋,被雨打碎了,零零星星散着涟漪。一圈又一圈,重重叠叠,相交、相离。
幽静空邃,全然一处被人间热闹遗忘的角落,清闲得不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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