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她,神色平淡,语气轻描淡写。
泠琅怎么回答的?她笑了一下,然后将右手递出来给他看。
骨节纤小,手指细长,肤色亦是白皙,好似从未沾染过什么。
然而在虎口与鱼际处,覆着一层茧,指间长长短短数道伤痕,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浅淡,要细认才能分辨。手腕被刀柄抵住的地方,也泛着红晕。
翻过来掌心朝上,一道狰狞深刻的疤,正好刻在使力摩擦之地,经过一夜鏖战后,边缘又有了微微翻卷。
“教会我用刀的人,造就了这只手,”她静静地说,“若它不能用于回报他,那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江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泠琅希望他最好也别说话,他们并不是可以畅聊这些隐秘心事的关系。那些插科打诨、虚假蜜语多来一百句也无妨,但若要正儿八经说这些执念夙愿……
多少有点叫她浑身不适。
最后的最后,一切收拾妥当,二人衣冠楚楚地斟茶对坐,又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谁也看不出,就在昨夜,他们各自杀了人,又从走廊打到瀑布,彻夜折腾未曾睡眠。
泠琅说:“我看见那间屋子里有一根丝线,像是北洛侯世子的东西。”
江琮并不意外:“那就是他的东西。”
“他和此事有关?”
“无关。”
“难道是你?”
江琮微笑不语。
泠琅默然片刻,说:“那根线,被我收着带出来了。”
江琮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泠琅理直气壮道:“你行事这般鬼祟遮掩,还不准我防着一手?反正我已经拿出来,那里已经没了。”
江琮勉力道:“至少也该先问过我……”
泠琅反问:“你杀了那人的时候有问我?”
江琮喝了口茶:“过去的事,何必反复提。”
泠琅冷笑道:“过去了几个时辰也叫过去的事?罢了,现在该如何?”
该如何?江琮喝完足足一盏,才告诉了她关于那根线的始终。
北洛侯世子傅彬心悦二殿下傅蕊,这件事周所周知。
傅彬其人,头脑简单,心境其实不坏。他这份心思虽然昭然若揭,瞎子都能看出来,但他自己也就喝醉上头才敢稍微吐露。要说肖想公主的回应,那是万万不敢的。
傅蕊对他也是无奈,一来他并未有越轨之举,而来两人毕竟是多年好友,要是不提这一茬,还是能快活地在一处交际玩耍。她性情温和潇洒,又好交友,其实是女帝的三位子女里人脉最广,性情最佳的一位。
前几年为了争夺皇储,潇洒的二公主也不免Cao劳经营了一番,虽最终落败,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沮丧失意,但——
傅彬偏偏觉得,他的心上人明明比大公主果敢从容,更比小皇子温厚慈爱,怎会落得个竹篮打水的结果?
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定要觉得谁都想害傅蕊,又认为她到底想争上那么一争。他甘愿做那无名无姓的马前卒,为她走向至高无上之位的道路添砖加瓦,纵使无人知晓,也绝不后悔。
如此一来,偷了傅彬身上的东西,再同那杀手尸身放于一处,自然会叫他百口莫辩。
泠琅想不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琮忍耐道:“只不过是帮二殿下一个忙,送她一个把柄,好叫她清净。”
“你心肠太坏了,万一殿下要追究,那傅彬……”
“托夫人的福,这算是落空了。”
“你又如何知道他这些心思?”泠琅狐疑道,“你这个分舵主平时半点不中用,全致力于探听这些八卦秘辛。”
江琮如今对于这些质疑已经不再恼火,他坦然应下:“兴趣使然。”
“真无聊。”
“见笑了。”
泠琅同他这么唇枪舌剑几回,心中却逐渐不安起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天气沉闷Yin暗,乌云低低地压着,却迟迟没有雨落下,只叫人心中憋得慌。鸟雀胡乱地飞,草虫也乱糟糟地叫,一切都是很不安宁的模样。
一整天,二殿下都没有派人来邀请相聚,她好像遗忘了别馆里的客人好友,众人只有各自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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