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也不敢再细想,这西京真的不是人呆的,皇宫更是其中最极处。
一道清丽声嗓打断了脑海中的天马行空,她闻声抬头,发现席上气氛有些微妙。
这是?
“逸之兄此言差矣,此处用‘发’字,才能显现幼芽破土而出之态,突出春雨之生机活力。而‘生’字着实平常了些。”
说话的是一位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一声藕粉裙衫娇俏可人,双目炯炯,十分的灵动活泼。
泠琅知道这是谁,太傅次女,姓苏,单名一个蕤,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名如其人,端的是欣欣向荣,活力满满。
“苏娘子且听在下道来。春雨静默无声,皆是趁夜而来,天明便散。这一夜过后,才能见着满地嫩绿的景致,‘生’字才能凸显春雨浇灌,草芽一夜而生之惊喜。‘发’字便全无这点意蕴。”
一位青年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他生得高大,更极其白皙,可算是面若冠玉翩翩公子。
这人,泠琅就更熟了,正是刑部尚书长子,姓陈。
十日前,她在江琮面前夸了句“男儿就要白玉无瑕”,结果陈公子的请帖下一刻便投身熹园池子,与清流中辗转沉浮。
泠琅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交流。
二人左一句“逸之兄太过死板”,右一句“苏娘子莫要局限”,引经据典,妙句频出,实实在在地贯彻了推敲之Jing神。
她看得津津有味,众人也津津有味。诗会若光是写诗——拍马屁——再写——再拍,有什么意思?当下这种文斗戏码才是最Jing彩不过。
时不时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二位听我言”,字里行间也不过火上浇油罢了。
傅蔻亦未加阻拦,她始终含笑望于众人,唇角弧度都未变过几分。泠琅偷偷瞥见,心中只有敬佩。
在这人人都看戏的当下,有人却偷偷扯了扯她衣袖。
泠琅侧过脸,看见江琮正淡笑着望于她,他勾勾手指,示意靠过来些。
她好奇倾身,想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感觉一道温热气息落于耳畔,青年熟悉的清冽声嗓响起。
“夫人盯得这般目不转睛,可是有什么高见?”
什么高见?泠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方却微笑不语,一副要等她回答的模样。
这是要拿诗文来刁难她?真是幼稚!
泠琅来劲了,立马胡编乱造起来。
“依我看,无论是春芽伴雨生,春芽伴雨发,这二者都过于流俗了些,”她压低了声音道,“不若改成春雨伴芽生,最能彰显春芽之生机勃勃,春雨之润物无声、甘当辅佐。”
她说完,自觉还有两分道理,不由叹了声:“简直是另辟蹊径,别出心裁。”
江琮的笑意一僵,似是没想到她还真论起诗来了:“夫人竟有如此学问,实在叫我汗颜。”
泠琅自觉反将她一军,当下十分畅快:“夫君过奖,不过灵光偶至,算不得高深。”
江琮慢悠悠道:“如此。”
泠琅不再理他,她又饶有兴致地望向席上的陈公子,这位俊朗的陈公子始终含着笑意,望着同他据理力争的苏娘子,眼神中竟有丝耐人寻味的温柔……
嘶,难道……
怪不得众人如此兴致盎然,郎才女也才,实在是般配,般配。
心中想着这番,耳边却又有人凑过来轻声。
“夫人可瞧出来了?”江琮幽幽道,“陈公子显然心有所属,这二人志趣相投,定是能琴瑟和鸣的一对。”
泠琅再次偏过头,对上青年一双饱含深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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