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揣度她的神情,慢慢拱起了眉,“没听说吗?”
肃柔也学他的样子,一脸高深将计就计,“我在等着官人自发同我说,你知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吧?满上京我也认识好些人呢,路上难免遇上个把贵女,贵女又从别处听来些什么……”她笑了笑,“所以官人要告诉我吗?”
他败下阵来,“好像……好像确实应该……”
他神色忐忑,肃柔起先不过是诓他的,结果他经不得她讹诈,果真钓鱼一样要钓出些什么来了。她脸上笑意渐渐消退,仔细审视了他两眼,“官人,回房吗?”
他咽了口唾沫,说是,无措地往案上指指,“公务都办完了,我正打算回去呢。”
肃柔不说话了,回身四下看了看,见雀蓝在门口侍立着,启唇问她:“你先我一步进来,可发现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雀蓝摇头,“奴婢进来的时候,王爷正忙着呢,没什么不寻常。”
赫连颂尴尬笑道:“娘子难道是在防着我吗?这书房从内到外都是小厮,端茶送水的、伺候笔墨的,都是男人,哪里有什么不寻常。”
心头却跳起来,暗道消息走漏得这么快吗?不久前乌嬷嬷才说要在书房添人,她转眼就知道了?还有她的脸色,忽然沉寂下来,是不是存心在下人面前演戏?他开始盼着她摸耳朵,然而没有,她一脸探究地望着他,他意识到了,这回好像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在等着他老实交代。
“回房好吗?娘子咱们回房。”他匆匆合上文书,赔笑道,“在外奔走半日,累了吧?祖母留你吃饭了吗?我没有一道去,可曾问起我?”
肃柔愈发觉得他东拉西扯,心里有鬼,但还是耐着性子应他,“自然要问起的,我说你衙门里忙,腾不出空来,等初八表妹大婚,再一道回去。”
他颔首,“我会提前安排妥当,初八一定有空。”一面牵着她的手迈出书房,边走边问,“你今日回去做什么?是家里有事?还是长姐那头出了什么变故?”
肃柔道:“表妹出阁,我回去给她添妆奁,恰巧碰上了长姐,长姐说衙门前几日抓住了那伙强梁,审来审去,最后只判了个劫财掳掠,没有挖出幕后的真凶来。眼下案子结了,荥阳侯夫妇也认了命,找了好些名医来给陈盎诊治,可惜都束手无策。长姐如今过得很安稳,打发了两个小厮伺候陈盎吃喝拉撒,也不常去那院子看望。陈侯夫人虽有怨言,却不敢强逼她,只管苦口婆心游说,让她看在安哥儿的份上过去瞧瞧。”
说起这些,不得不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尚柔勉强去那院里看了一眼,陈盎将养了十几日,神识已经清醒了,但他和她母亲一个德性,还做梦自己能恢复,对尚柔多番指责,指责她不尽妻子的义务,不去照顾他。
那时正值午饭时候,小厮搬了食盒进来,尚柔破天荒地接了手,吩咐小厮出去,“这里我来伺候。”
小厮道是,退到院里去了,尚柔端着碗站在他面前,垂眼看着他喋喋咒骂,他越是骂得欢,她越是饶有兴致,半晌道:“官人浑身上下都软,只剩一张嘴还硬得起来。我劝你老实些吧,老实了才有饭吃。”
可陈盎因为自怨自艾,脾气也更暴躁了,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我若是好起来,一定尽兴收拾你!”
尚柔嗤笑,“你以为自己还好得起来?看看你自己,连勺子都拿不动,就别指望能下地了。”说罢当着他的面,将碗里的酪全都倒在了地上,“母亲出门办事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今日就给我饿着吧!等她来了你再告状,说我苛待你,不给你饭吃。”看他气得面目扭曲,越看越好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汪汪,“官人竟也有今日,我还以为你会耀武扬威一辈子呢。可惜,现在落在我手上了,我该怎么盘弄你才好,饿着你?不许人给你清理秽物?你会烂死在这屋里吧!”
陈盎顿时满脸通红,吃力地喘着粗气咒骂:“毒妇……你这毒妇……”
尚柔经他提点,忽然灵光一闪,俯身道:“你再聒噪,我就毒哑你,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彻底变成一摊烂rou。等你爹娘都腻烦了你,你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说罢顿下来,视线往下转移,落在他的脐下三寸处,兀自琢磨着,“你已经没了知觉,要是把那地方割了,你应当不会觉得痛吧!就是血流得多些,可能会死人的……”
这下彻底把陈盎吓傻了,他知道以前受他欺压的妻子是真的有报复的能力和决心,像他这样的废人,哪天她觉得不耐烦了,想要他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于是他屈服了,不再叫嚣了,甚至每每看见尚柔出现,还有些害怕。
公婆使唤不得,丈夫管束不得,带着孩子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到了结算当月账务的时候,尚柔惊奇地发现账上多出了七八十两,这是陈盎消停了半个月的功劳。只要不用填那个窟窿,盈余会越来越多,这样宽裕且自由的生活对尚柔来说足够了,她本来就是个没有太多世俗欲望的人,这些年和陈盎耗着,也耗光了对男女感情的向往。现在这样就很好,再熬几年,等公婆和丈夫都不在了,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强过重进一个新门庭,重新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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