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站起身,拍了拍潘夫人的手,重整神情说走吧。
三个人入席,都是平常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顿午饭也很家常热闹,大家忙于给申可铮夫妇接风洗尘,刚才的不愉快,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待用过了饭,赫连颂垂头丧气跟着肃柔回了千堆雪,一进内寝就瘫倒在床上,抱着被褥委屈欲哭,“你不知道我先前有多惨,祖母责骂,岳母恨不得吃了我,我点头哈腰赔罪不迭,跪得膝盖都肿了。”
肃柔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再说你招揽的那事,换了谁都要捶你,你也该体谅长辈们疼爱我。”
他把呜咽都藏进了被子里,伤心地说:“谁不想当个好郎子,难道我就愿意人人喊打吗?祖母先前那番话,说得我羞愧欲死,今晚我不过去用饭了,我要称病。”
肃柔无可奈何,“怎么又要称病?这是家里,又不是上朝。”顿了顿问他,“祖母说什么了,让你这样羞于见人?”
他说:“祖母指责我没有给底下妹婿做出好榜样,暗示我和陈盎一样。”
肃柔终于大笑起来,“祖母不愧是祖母,说话入骨三分,且十分在理。”
“在理什么?”他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冤枉的。”
可这冤枉不是处心积虑招来的吗,反正不到最后一刻,洗不清这不白之冤。
肃柔则百般抚慰,“总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暂且先忍着。”
他又提出了非分的要求,“娘子陪我睡午觉。”
肃柔说不行,“都这样了,我还陪你睡午觉,叫祖母和母亲知道了说我没气性,纵着汉子。况且下半晌长姐也要来,我们姐妹约了组茶局来着。”
他不理解,“大中晌的组什么茶局,刚吃过午饭。”
肃柔道:“喝茶是其次,聊天才是主要的。”
不过天确实凉起来了,半开的窗下吹进风,翻动案上的书页,长风过境,有些寒浸浸地。中晌开着窗户睡午觉,怕是真要着凉了,肃柔便起身过去,放下了支窗的木棍。
灵犀静思香在错金香炉里缓缓燃烧着,清淡的香气终于在室内凝聚,让人想起清明时节,劈开的毛竹承接春雨蓄起的一缸清水,澄澈见底。
她回来替他展开被子盖上,一面说:“今日我官人受苦了,快歇一歇,找补找补元气。”
他从被中伸出手,那白净的指节一下抓住她的腕子,“娘子你别走。我还没伤心完,要你陪着我。”
肃柔没办法,在床沿坐了下来,隔着被褥拍了拍他道:“就因为你中晌喝了两盏酒,可以容你小睡一会儿,要不然到了岳家就找床,会被人笑话的。我今晚住这里,你回家去……”
他说为什么,“我也要住在这里。”
这人有时候真奇怪,明明筹谋起来滴水不漏,到了果真矜矜业业完善的时候,他反倒心不在焉起来。
肃柔道:“你必须回去,回去了才显得咱们不合啊。”
他笑了笑,“只有不想挽回妻子的丈夫,才能安心让妻子在娘家过夜。我要挽回你,所以我也要住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词,十分在理。
肃柔看着他,无话可说,见他又要撑身坐起来,忙戳着他的脑门,把他按了回去。
想起他脸上先前挨了一戒尺,早上出门还红着呢,刚才回来残留了一点痕迹,好在眼下已经消退了。疼惜地抚了抚他的脸,她说:“下回我打你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把脸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下手没轻重,回头再得个悍妇的名声。”
他偎着她的手,缠绵地蹭了好几下:“你下回还要打我吗?这回的戏做得很足,以后不会再有比这出格的事了,娘子的戒尺大可以收起来。”
她唔了声,说但愿,又含笑问他,“今日上朝,可是出够了洋相啊?那些同僚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嘴里敷衍着,慢慢蹭过来,终于把脑袋枕在了她大腿上。
“那些都是风月场上的常客,早就了然于心了。先前官家把我留下说话,有意无意也问起原委,我从他字里行间能听出来,他早就知道稚娘,只是深藏不露,等着我翻船。”他抬眼看看她,“娘子,官家对你余情未了,说起我置办外宅的事,很为你惋惜。”
肃柔不由悻悻,“是个人都会为我惋惜,新婚才一个月,外宅连孩子都怀上了,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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