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兆宗有点不习惯她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
“你才学在我们之上……”
李令俞问他:“孔章如今也学会,搪塞我了?”
袁兆宗也有难处,他不想处处靠着李令俞,他曾也是六岁拜在宋彦光门下,也是少年聪慧。只是后来其他学子都有先生亲自教,而他无人指点,原本和李令俞为伴,可李令俞非凡人,不过十五六岁,就凭借一笔丹青,青云直上,如今更是在两宫行走,荣宠不衰,比当年的吕大人都年少。
而他至今,都还是寂寂无名的庶民学子,每每想起,都会让他相形见绌。
“我与幼文不同,我是庸才,所以本本分分靠着书院推荐,踏踏实实读书。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先生和师兄弟给我薄面,让我来做这个中人。谢先生愿意以礼迎你……”
“谢寅之为什么请我,你当真不知道吗?”,李令俞问他。
袁兆宗知道,但是他想,纵然是南山书院有不对,谢寅之言行不妥,但如今都过去了,谢寅之愿意低头讲和,是好事。
幼文年少,若是以后让人拿住她不尊师门的话柄,于她没有好处。
他怕谢寅之恼怒,记恨幼文。
“我知道,谢先生从前对你多有责难……”
李令俞摇头。
“我不是因为他责难我,孔章,在你眼里,我李令俞只是为了私怨,和人结仇的人吗?”
袁兆宗羞愧,摇摇头。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何为传道?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谢寅之没有为人师的德行,他太钻营了。南山书院里庶民出身的书生有多少?你最知道他们的处境,你自己看看,南山书院,可出过几个出类拔萃的学子?有名的几位学子,也都是杨昉,杨先生门下出来的。因为杨先生宽和,善为学生解惑,有师德。我们的先生,宋先生,能说他没有才学吗?但他们心思不在传道,却偏偏要这虚名。所以才有那么多学生,被裹挟着人云亦云。”
袁兆宗被李令俞说得满脸羞愧。
他如今才清晰的认识到,如今的李令俞早不是当日那个窘迫的少年了,说话一语中的,他此刻才清晰认识到他于幼文的差距,幼文聪慧,远胜于他。
李令俞的到底觉得不忍责难他,问:“为何突然会邀请我?”
袁兆宗:“太原王邀学子们,举办一场大宴,听闻太原王极喜欢你的画,书院里你的那幅画还挂在山长的书房里。所以……”
李令俞见他为难,怕是谢寅之为难他了。
“你回去和谢寅之说,我明日要迎庐阳王入京,你让他挑时候将帖子送来,我若是有空,就回书院一趟。”
袁兆宗有些感谢她为自己着想。
“听闻庐阳□□青极好。”,袁兆宗到底觉得羞愧,自己说。
李令俞见他这样低声下气,一时间生出很多感慨。
“也只是听说,不曾见过。”
袁兆宗又回神,她一身官服,肯定是有事要忙,连忙起身告辞。
袁兆宗走后,李令俞心里莫名生出些失落感。
最后让阿符去给他送了封信。她始终记得初来的时候,一片茫然,谁也不认识,是袁兆宗来看她,给她送钱,安慰她。那个老实忠厚的少年,他是真的老实,但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
袁兆宗也觉得难受,幼文已不是和他一样的穷学子了,她如今官职四品,身边的都是王侯大臣,一眼就看明白了谢寅之的人品……
等他出城,还没到栖霞镇,阿符就半路追上他,将信给他。
李令俞不能一味说教,袁兆宗性情敦厚,少年就开始独自求学,却始终保持初心,可见心性志坚,没有人肯提点他,他只是有些钝,但不是笨。
所以李令俞默了《送东阳马生序》,鼓励他,即便如今他不贫困,只是在困境里。莫要一味的迁就别人,忘了本心。
袁兆宗走在路上,就那么拆了信,边走边看。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
他看到最后,已经是眼泪滂沱,
他也不擦,由着眼泪横流,脸上却笑着。心里汹涌,无处话说。
一路又哭又笑,也不管一路上别人都频频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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