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说如此凉薄的话,甚至言辞大不敬,却让李长毓愣住了。
他矜矜业业地做着太子,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他甚至希望父皇永远做皇帝。
每次行礼时,他的每一句“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是真心实意的,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做太子,不必与一同长大的兄弟面对夺嫡纷争。
他一直在逃避,认为父皇春秋鼎盛,离驾崩还很遥远,可……从山庄回来之后,他能看出以往意气风发的父皇在日渐衰老,鬓边的白发遮不住,身子也不够康健,说几句话便会咳几声。
夺嫡之争早已迫在眉睫,不是他想躲便能躲得掉的。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番话,赤.裸.裸地将两条路摆在他面前,逼迫他给出一个答案。
“所以殿下是选择伉俪情深的太子妃与血脉相连的儿女,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长毓脱口而出:“自然是前者!”
沈韶微微一笑:“那晋王呢?”
“若是有朝一日威胁到孤的妻儿,”李长毓微微扬起脸,神情中终于多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格杀勿论!”
沈韶终于松了口气,将连日来搜集到的关于晋王的事情告诉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送走太子一行人,沈韶浅啜一口茶。
养伤的这段时日,他看似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脑子却一直转着,反复琢磨朝堂之事,竟真的悟出了诸多道理、猜透了许多东西。
他捏起棋盘上的车,随手丢进棋盒中。
这是皇帝器重的将才,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或者说,他们都是棋子,皇帝才是下棋的人。
徐洛音将衣裳收好便去了外间,见沈韶面对空置的棋盘出神,不由得笑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沈韶脸上的神情终于生动了几分,温声道:“阿音,过来。”
徐洛音走过去,见他张开手臂要抱她,她转了个方向,坐在他对面,蹙眉道:“夫君,你还受着伤呢,以后不要随便抱我了。”
自从坦白心意之后,沈韶恨不得每天都抱着她,一刻都不想分离。
这让徐洛音生出一种是沈韶喜欢了她很久的错觉,而不是她偷偷爱慕了他两年,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明明应该是她每日缠着他不放啊,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沈韶摸摸鼻子,应了声好。
“对了,再过五日,我二弟沈谦便要回来了,”他提起一事,“你想不想与我一同去京郊接他?”
可以出去走走,徐洛音有些心动,但是看了眼他的伤处,又犹豫道:“夫君,你还是别乱跑了。”
受伤的是他,但是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反倒是她每日胆战心惊,生怕伤口裂开,从沈府到京郊,那么远的距离,马车又颠簸,她一点都不想因此冒险。
沈韶笑着望向她,慢悠悠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听你的。”
徐洛音看了眼大敞的屋门,外面有三两丫鬟走动,她果断站起身,嗔道:“你想去便去吧,我才不拦你呢!”
她一扭身进了里间,沈韶失笑,只好跟着她进去。
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音,现在没人了。”
徐洛音假装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笑盈盈道:“那我让人进来伺候?”
越来越调皮了。
但是他喜欢她这副灵动的模样,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吹气,慢悠悠道:“我只想让阿音伺候。”
徐洛音偏过脸,心神有些不稳,下意识问:“怎么伺候?”
他声音很轻:“我想沐浴,你帮我擦背,好不好?”
徐洛音正要点头,顷刻间意识回笼,立刻摇头:“不行,你让如松帮你。”
这几日都是如松伺候他沐浴,今日也应该如此,她下意识觉得他们不能在盥室独处,会出事的。
“可是如松不在府中,况且……”他停了停,笑道,“阿音,你和如松谁才是我的妻子?”
他怎么又提这件事!徐洛音撅了撅嘴,轻哼道:“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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