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归伸手按下了那个按钮。

    在她的想象中，按照星际博物馆的智能管理程度，如果虚拟现实功能真的管用的话，应该会和现在新星盟的通讯器一样，产生一道对面通话对象的虚拟影像的。甚至她的目光都已经停留在了半空，想要看看现在的路德维希是什么样子。谁知，就在她按下按钮的刹那，她的身边突然毫无预兆地多出了一道人影。

    “……然后我就一个飞鹄坠地，猛地把封宙航震出了场外，我还……”

    刚才听到的喋喋不休毫无停顿地继续着，只是从听筒里转移到了外面，3D环绕立体声在她耳边响起，燕行归甚至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冒出的热气。

    ……热气？

    燕行归一脸懵地伸手戳了戳身边突然出现的人的胳膊，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的、富有弹性的肌rou，真实的触感告诉她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虚拟影像。

    路德维希他，从电话里出来了，还是真人出来了。

    电话两边的值班室布置几乎完全一样，路德维希也没注意到自己换了个地方，他正说得高兴，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他的胳膊。

    路德维希疑惑地回头，就看到了一张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一度以为真的变成了鬼的脸。

    叨逼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她看了半天，很久后才惊叫一声：“啊！你怎么……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我出来了，是你出来了。”燕行归给他看周围的环境和电话上面新出现的功能。虚拟通话的那个电池标志的绿色已经空了，好像是把路德维希叫出来就已经耗光了电量一样。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把我薅过来了？”路德维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根本没想到会来看你，我都没……都没换一件衣服！”

    路德维希现在的打扮确实不lun不类，他上半身只穿着第七军团的军装外套，扣子都扣错了，透过歪七扭八的扣缝能看到里面光溜溜的胸肌。下半身却只穿着一条老头裤衩和凉拖鞋，大半截笔直结实的腿明晃晃露着。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正在宿舍里快乐肥宅，就接到了紧急消息急匆匆套了件外套冲出来了。

    “没事。”燕行归安抚地拍他肩膀，“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啊，至少你穿了件外套，想当初封宙航的‘哔——’我还看到过呢，你和他比差远啦。”

    “我哪里比他差了？我脱光了也很好看的！”路德维希嘀咕道。

    “……你非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攀比吗？”

    他转过身去把外套扣子一颗颗扣好。才顶着稍微正经了一点的打扮回头细细打量燕行归。

    “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路德维希感慨道，“比以前好看了。”

    “因为是新时代了嘛。”燕行归带着点骄傲说，“营养好了也没有战争，自然比我们那时候更养人。”

    “可是你不是说以前自己在偏远星球上？”

    “偏远星球也可以丰衣足食啊，这个时代……”

    “啊，你不要说！”路德维希突然捂住耳朵，惊叫道，“这也是关于历史的内容吧？你不要说，搞不好我就又被送回去了！”

    “没事啦，不会被遣送回去的。”燕行归拉下了他的手，“管理手册说，你一天后就会忘掉所有关于历史的东西，所以，我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她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参观自己这边的博物馆。

    燕行归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给他讲这边的历史，讲未来的生活，讲他们认识的人的未来。哪怕回去会忘记也没关系，至少要让路德维希知道，当初他们渴望的、梦想的一切，在这里是真的实现了。

    星河万里，一片坦途。

    路德维希的外表和她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不同。这时候的他才二十多岁，身体年轻眼睛明亮，还没有之后无数次战斗中留下的伤疤和眼神里的疲惫风霜。他跟在燕行归旁边走在博物馆里，小心翼翼地上手摸着这边真正的展览品。那是属于一个真正的青年的目光。

    他还没有经历那些年的磨难，还没有在残酷的战斗中惨烈死去。真是太好了。

    路德维希没有对自己的死亡有什么反应，只是听说燕行归自己都英年早逝的时候，眼神微微黯淡了些。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路德维希嘟囔，“居然还没奥尔德里奇那个装逼犯活得长，我以为你至少能活到退休的。”

    燕行归也觉得脸上无光，不过还是梗着脖子狡辩：“我这是自发性退休——你没看我死了以后，就换了种方式到耀星退休了吗？要不是你们非要拉我打工，我这会儿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

    路德维希笑了笑：“没关系，我们的机甲很快就能更新换代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胜利，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退休。”

    路德维希描绘的美好画面让燕行归出了会儿神，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联想了一下——大家一起退休的话，他们可以一起买一块农场，路德维希身形灵活，适合散养土鸡，封宙航力气大，可以和温莎.艾迪去种田。她擅长喂猪，姜和韵可以在家里纺纱织布……他们几个完全可以在和平年代一起找到再就业目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