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赠客的糖果摆在哪里?我的派完了。”
“洗手间斜对面那个储物室,你今晚派了这么多?”
“我那区来了几个失恋学生妹,五粒费列罗换十杯金汤力,女人至懂女人心。”
阿威看着程真递来的酒水单,笑得像捡到钱。
程真手持托盘穿过熙攘的人。万圣节,街上连鬼影也不多见,酒吧内却个个奇装异服冒充地府在册人员。
机枪爆头的护士,额贴符箓的僵尸,跳楼死的白领衬衫染血,厨房爆炸的主妇头发蓬松。南瓜灯,蜘蛛丝,有人颈缠白绫,有人脸画红痕,再不济的也贴满医用胶布,假装刚刚车祸丧生。
居然还有人扮倩女幽魂。
只见喝醉的聂小倩白裙开衩,脚踝系铃,跨坐宁采臣腿上以唇哺酒。茫茫人生路,风霜幽怨顷刻扑面,这一吻太绵长。旁边男人看得眼球快要跌下来,痛恨自己爽快答应出演燕赤霞。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早知道就扮黑山老妖了!
来了个扫兴的同伴,穿一身老西,领带打得很紧,满面愁容。人人都问,“你这回演哪位?”
“我演董特首,有他在,遍布劏房的红港就是炼狱。”
“今晚你赢了!”
程真推开储物室门,在纸箱内拆开一盒费列罗,放了几粒在自己裙侧口袋。有些嘴馋,她剥开吃下,腻得眉头皱起。不是吧,失恋要吃这个?
未苦死,先甜死。
她离开储物室,赶着去送酒给洪正德。
自从那次荒唐问米之后,叶世文几乎日日都来造访她那间破屋。
程真十分懊恼。懊恼自己离开四姐家里,哭得停不下来,把叶世文衬衫哭出地球七大洲五大洋的图案。
“那个不是我妈咪。”
“我知道。”他伸手抹去程真脸颊的泪,指尖落在她左腮下方,“你这里连个薄茧都没有,那首《梁祝》是你妈中意的吧?一个拉小提琴的女人,不会是那样的。”
“我以后再也不去油麻地。”
“好,不去就不去。”
“贴钱买难受。”
“傻强付钱的,他更难受。”
你只是太想念她。
叶世文没说出口,抱着程真整夜,直到她累极入睡,又不停轻吻那头长发。
程真似乎驯服了这头猛虎。
于是失去“自由”,连单独约见洪正德也变得格外困难。今夜他冒险前来T-top,是入户顺德有了些眉目,带一堆资料表格偷偷塞给程真。
他在电话里声称连定居的房都替她留意好了,但价钱需要再谈。
万圣节,人鬼难分,做坏事最适合不过。
程真从吧台端来一杯全酒吧最贵的鸡尾酒。马天尼混入拌出细腻泡沫的红茶,颗颗昂贵鱼子酱缀于其上,她走到一身黑衫黑裤的洪正德面前。
“靓仔,你点的特调,鱼子酱马天尼,慢慢饮。”
洪正德睁眼一看,气得差点爆出粗口,“我刚刚点的是蓝妹啤酒!”
“酒水概出,一律不退。你消费得起,就当帮衬我生意。”
“……快点填完给回我!”
“放心,很快。”
程真眉开眼笑,托盘往下,兜住黑色文件袋往洗手间方向走去。推开厕格的门,她放下马桶盖,取出资料,借昏黄灯光坐在马桶上认真填写。
刚写完,洗手间的门就被人撞开。
程真停笔,仔细分辨,这纷踏的脚步,看来不止一双腿。空气中还有接吻的口水声,女人哼哼哎哎,男人短促急喘,缠绵得欲罢不能。
活春宫,不少见,酒吧常态罢了。只是这把女声颇为熟悉,程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你今晚不要回去了……”
“不行呢,我答应了老婆今晚要陪儿子过Halloween。”
“那你走吧,你现在就走,免得碍着你回家讨好那只河东狮!”
“生气了?”
“我哪敢。”
“你看你,嘴翘得这么高,下次买只手表补偿你好不好?表盘有个镶碎钻的字母【L】那只,与你名字一样。”
“你还记得?”
“你中意的,我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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