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步向前，面前的人是我要杀的人，此时此刻，身受重伤的他不过是我砧板上的鱼rou，所以，我刻意走得很慢，不符合我性格的慢。

    他退无可退了，他和我都清楚，今日，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日。

    我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只能听到我和他的呼吸声，终于，随着我耳边听到的呼吸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他靠在树上的身体。

    他也看到了我。

    “师傅，一别八年，不知你可想过徒弟我呀。”我收起凝重的表情，表现得嬉皮笑脸，试图麻痹他，而他撇过视线，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我没有徒弟。”他闭上眼睛。呼吸都变得微弱了，我看到他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不禁感叹，这就是英雄的下场罢，不过，算了，英雄不是我能做的，相比之下我更想活，所以，他必须死。

    “好，爽快，不愧是秦大侠，为国为民，死而无憾。”我不在意他的否认，也不在乎他的嘴硬，与我而言，无所谓的。

    他是我的师傅。

    十年前的师傅。

    我以为我忘记了他教导我的东西，但是我离他越近，往事便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记起很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了的东西，每一次我想到这些东西，想杀他的欲望便愈发强烈。

    “阿煜，你要记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朗声笑道，接着身如游龙剑似雷，于我眼前教导我剑法。

    我记得那时候，他一身白衣穿梭在林中，狂风扫下的落叶无一片完整，均被剑锋扫断。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倘若成不了侠，便去做侠义之事。

    我敛下多余的情绪，只对着他笑，八年的北疆生活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让他身上的侠气更加厚重，秦少侠变成了秦大侠，这个大侠他当之无愧。

    我的手握住剑柄。

    杀了他，功名利禄指日可待。

    杀了他，娇妻美妾应有尽有。

    杀了他，金银珠宝用之不竭。

    他的项上人头千金难买，只需要杀了他，我就能得到一切，我将他曾经尽心尽力教导我的画面甩出去，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只有他死才行，所以，他必须死。

    我拔出剑，杀了他。

    本应如此，本该如此，用他的人头铺就我的锦绣前程。然而下一刻，异变让我不得不停手，一只海东青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是王公公的信。

    “留秦。”短短两个字，他的命保住了，我抿紧唇角笑不出来了，这算什么，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对他下手，如今却说要留着他。

    为什么？

    但不可否认，我松了口气。

    我拿着剑，对他说:“秦正阳，恭喜你，死里逃生了。”下一刻，我一脚踩在他的右腿上，脚下用力，骨折的脆响和他的惨叫声几乎同时传进我耳中。

    他的声音与其说是惨叫更像是闷哼声，我重新笑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他逃，也是为了让他认识到现实。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

    我打晕了闭着眼睛引颈待戮的他，拉开他的衣服给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后，我背起他的身体，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从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变成能背起成年男子的大丈夫了，我叹了口气。

    我曾经被他背起，那时候我觉得他的肩背宽阔温暖，被他背着能让我安心地合上眼睛睡觉。此时，动作的两个主体之间却互换了，我背着他，觉得他格外沉重，而他身上的肌rou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

    他是秦大侠。

    我是谋害大侠的逆徒。

    不，我就是个小人罢了，可是这又算什么，只要能换得富贵荣华，别说一个秦大侠，就算是武当少林只要我可以，我也绝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我背着他，脚尖一点地面，背着他离开这片是非地。

    之后，我把他交给了王公公，说实话，落在王公公手上还不如让我了结了他，毕竟谁都知道那个阉人最擅长严刑拷打，就算他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