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母亲了。
鹭美似乎是铁了心要做当家主母,近几年连讨好清一郎都不太做了,而是将家里的内务都接手过来打理。以至于再次见到母亲时,和鸣居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疏离感。
母亲瞧着是与以往在枝院不太一样了。她抹着鲜红的口脂,就算在家里也穿着三层的华丽小袖,表情总是淡淡的,只不过在看向和鸣时,带了一丝柔软的笑意。
「最近有好好读书吗?听说大少爷刚从书院回来就过来看你了。」
「唔……」和鸣不知道怎么回答,玲之前对他的恶作剧使他无法违心地向母亲赞美玲。
「怎么了,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你惹祸了?」虽然还带着笑,但鹭美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没有!!」和鸣突然大声吼道。
鹭美立刻扔下手中的账册,蹲下身以责备的目光看着和鸣。
「就算没有,也不准在院内高声喧哗!再有下一次,母亲就要罚你了。」
和鸣轻轻的偏过头去,倔强的表情和带着一丝泪光的眼睛让鹭美难以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对不起,母亲。」
鹭美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盒子对和鸣说
「去外面散散心吧,拿上这个,让仆人跟你一起去一趟淇园,把这个交给大少爷。」
和鸣接过盒子,没有过多装饰的木盒,表面包了层透明漆,并不扎手。
「这是什么?」
「交给大少爷就好,明天要转凉了。」
和鸣跟着母亲指派的仆人上了马车,去往玲读书的淇园。淇园是上汀洲首屈一指的学府,贵族学校,同时也汇聚了上汀洲最聪明的头脑。书院以赤、金、白、黄进行分班,赤最优,而白最末。每个学生在校内为了防止探测其背后的家族,都以字号相称。
和鸣和仆人一路上相顾无话,和鸣不善谈天,而且他隐隐觉得,母亲不会喜欢自己和下人聊天的。想到这儿,和鸣又从心中涌起一股不解的情绪。
到底什么是高贵,什么又是低贱呢。
高贵是母亲美丽的和服吗,还是哥哥出尘的风姿?低贱是此时跪坐在马车后面的仆人吗,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散发着一股希望别人无视他的气氛。
明明在这之前的几年,在枝院无忧无虑的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人一定要分清上下尊卑,关于此,他始终无法释怀。
「贵客,淇园到了,我就送您到这里,再里面,淇园是不让我们这些普通马车进的。」车夫爽朗的说。
仆人把和鸣抱下车,从袋子里取出几枚硬币递给车夫。无意中,和鸣和车夫对上了目光,和鸣点点头,无声的说了一句
「谢谢。」
车夫似乎愣住了,但他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和鸣心想。
和鸣抱着盒子,一步步走在淇园外围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这里离内城很远,但却毫无地处郊外的荒凉景象,反而是种满了高大挺拔的树木,现在已经是晚春了,美丽的樱花极尽可能的盛开着,像是临终前最后一支舞。
「到这里,就只能请您自己进去了。」仆人低下头,恭谨的说着。
在他们面前,是淇园古老庄重的大门,门口不大,却挂着绣金线的条幡,在微风中飘荡。
「仆人是不能踏足书院的,我会在这里等您,请您自己小心。」
和鸣点点头,抱着盒子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名老者过来开门,仆人递上申请册后,老者便带着和鸣走了。
淇园的内部比外面要朴素的多,唯有几处枯山水显出几分哲学的意味,空气中弥漫着书墨的气味让和鸣心生向往。
「静流先生在赤班,现在应该是快要下课的时间了。」老者对和鸣说。
「静流?」
「就是鹰取家大少爷的字号,在淇园要这样称呼他。」
「我知道了,谢谢您。」和鸣懵懂的点头。
「嗡——」沉重悠远的钟声适时的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的从教室中出来。
老者把和鸣带到了一间纸门上画着赤色桧扇的教室门口,对他说
「静流先生就在这里,我就先回去了。」
「谢谢您。」和鸣拘谨的道谢。告别老者后,他好奇的往屋内探去。
这是一间十分宽大的教室,仅有不到二十个座位,每个座位都摆着贵重的柏木书桌,下面垫着丝绸的坐垫,桌上放着学生们的杂物,有玉雕的笔架,也有大卷的宣纸。然而更加吸引和鸣的,是教室后面那一排排的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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