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方缪一见到陈末走进咖啡店就走上前和他打招呼，笑嘻嘻地。

    “真是无处不在的方缪。”陈末瞥了一眼方缪，“一杯双份浓缩冰美式”方缪这一个月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侵入他的生活，晚上到夜色去，甚至跑到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做兼职。

    陈末已经跟他说清楚，他们不过是一夜情而已，并不会发展出什么关系，但方缪好像没听到似的，还是跟小狗一样凑到他身边。

    “拜拜，明天见。”方缪恋恋不舍地看着陈末走出咖啡店，门上的风铃叮铃地响了一下，接着恢复了平静。

    “末末，今晚回家吃饭吧，你爸爸出差回来了。”一个软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陈末的母亲是个地道的上海女人，如果没有和她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赞扬陈末的母亲是个好女人，她达到这个人们所赐予女性最好的标准，在家相夫教子，丈夫成功，儿子出色。除了没有她自己。

    “嗯，我晚上回去。”陈末的钢笔在白纸上洇出黑色的花朵。他有时候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的母亲。

    tracy敲了敲陈末办公室的门。“进来”，妆容Jing致的女人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总监，这是今年参加设计大赛的作品，已经粗筛过了，然后这几份是票数最高的前三份了。”

    “你先放那里，我明天看一下。”

    “明天的工作都准备好了，那我下班啰。”tracy挑了挑眉，正常来说没有秘书敢在自己上司还没走的时候就下班，但对于陈末来说，效率和质量胜过一切加班，只要有信心自己已经高质量完成工作，他不要求加班。

    陈末的手机震动响起，他示意tracy下班，“末末，下班了吗？我饭快做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陈末盖上笔帽，拎起墙挂上的外套往外走。

    路上一如既往地堵塞，到半山别院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的小车停在一栋白色的洋别墅面前，明明外墙是明亮的白，但他却觉得是那么的压抑，在车里抽了两跟烟才走下车，走进家门。

    黄昏色的灯光明明应该带给人舒适的感觉，但在这栋别墅里却格格不入，他的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着她和丈夫定情时看的电影，陈末无法理解，她到底是怎么靠这一点点的快乐回忆撑到现在的，自我欺骗又自我折磨。

    陈末烦躁得搓了一下刚才捏着香烟的手指，“妈，你不是说爸今天回来吗？”

    何诗愣了一下，才发现儿子回来了，她堆着假笑“他是回来了，拿了几件衣服又走了，说是在云南发现了一个什么坑，哎，我也不懂，让他吃完饭再走他也说没时间。”陈末的父亲陈楚是一个地质勘探专家，常年在外，也许是也不愿面对自己的妻子。

    何诗絮絮叨叨地走进厨房，把已经放凉了的菜再热了一遍，饭桌上的话题一如既往，何诗永远在讲述她和丈夫爱情的往事，什时候送了陈楚送她一束花，什么时候陈楚给她写了一封情书，什么时候看了一场电影。

    陈末的记忆从记事起就被这些所谓的爱情回忆填满着，寻常小孩子，如果每天都浸泡在父母的爱情故事里，应该会是一个对情感有着无比细腻的感受的人，但陈末不是，因为他的父母爱情仅仅只有这些故事了，没有新的，没有后续，所以何诗也拉着陈末活在那些过去的故事里。

    陈末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的，他们的爱情也曾开在春天，可往后皆是寒冬，陈末不懂父亲为什么说爱的时候那么爱，不爱了也那么决绝，也不懂母亲为什么永远走不出来，永远像个高楼里的小女孩活在自己的梦里。

    所以他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爱情的长久也怨恨爱情给人带来的痛苦。

    一顿晚饭结束，母亲也终于再一次完成了对她伟大爱情的回味。

    “记得一个人好好吃饭，不要像你爸年轻时的，总是闹得胃疼。”

    “嗯，早点休息，我先走了。”陈末很累也很厌倦，他想早点逃离，他可怜他的母亲，但又觉得她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