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客厅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一点。
从得知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起,我粒米未进,现在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在一片黑暗中坐了那么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度日如年的焦灼感和难以置信的失落感在心头交替,和闻轩相处的三年中,不是没有过疑虑,我曾多次质问自己,一个职高肄业生怎么有机会被荣恒集团招募,又怎么配和……那样高高在上的闻总谈一场地下恋爱。
所有的骗局都源于贪念与无知,所有受害人都在自欺欺人。
假如我不是过于沉溺半步踏入上流社会的虚荣,又怎么会多次刻意忽略无处不在的古怪和不协调。
闻轩的几位挚友都冷漠看待我们的感情,我本来以为是来自有钱人的固执和高傲,哪里想得到这已经是最清醒温和的提示了。他们的体面以及和闻轩的利益干系使得几人无法将真相宣之于口,只能多番委婉提醒闻轩的所作所为对我不公平。
而被感情冲昏头脑,就像濒临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我又怎么会甘心情愿听出其中的潜台词——毕竟我除了这段亲密关系,一无所有。
从记事起就住在四面漏风的集装箱里,白发苍苍的侏儒父亲拾荒维生,这样的家庭让我不敢和同学深交,生怕他们知道自己全靠低保吃一口饱饭。
然而贫穷是藏不住的,就算我再怎么掩饰,潦倒困苦从每个细节被所有人察觉,因为懵懂和童真,那些刺痛的话语能被用更加天真无邪的口吻说出来。
父亲的肢体残疾和不体面的职业让我从小就背负了数不清的绰号,我仿佛小丑一般,永远是身边人调侃的笑料,我永远没有同桌,所有人都觉得我身上有垃圾酸臭的味道。就算老师也没有办法强迫别人和我同桌,只能安慰我腹有诗书气自华。
侏儒的身材和年迈使得父亲本身也是社会被欺凌的最底层,他曾经被凌晨的醉汉拳打脚踢,被偷走成捆打包堆好的纸箱,路上随手被壮年男人一把推开只是为了逗乐身边的小女友……我那时候太过年幼而自尊心尖锐,看不见父亲苦楚的地方,曾经无数次对着老迈的父亲发脾气,骂他又脏又老,骂他没钱送自己去学区读书,一路只能念垃圾学校,现在只能读职高,骂他自己都养不活还要生下自己,最后哭着说自己没被生出来就好了。
我和父亲之间曾经爆发过无数次争执,每次总是我在受气后回家单方面发泄情绪,他也会被我骂哭,不声不响擦着眼泪说都怪自己命苦,没本事。
其实本来我是上不起学,念不起书的,全靠低保政策免学杂费和书费,但是还有其他费用避免不了,比如校服的钱,夏令营的钱。
矛盾终于在父亲在老师面前嗫喏着说能不能别买校服的时候到达了顶端。
我直接摔了老师办公室的门,离家出走了。
在流浪的第三天,我从起初愤怒的情绪中平复了,饥饿交加的时候想起了年幼时候社保政策还不完善,家里也没有领到低保,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父亲总是将最稠的粥和仅有的rou丁分到我碗里,明明他是每天要做体力活的,才是更需要营养的,在我一直喊饿的时候总能变魔术一般找出一些没有包装的零食,通常都是受chao不酥脆了,但在当时的我来说不咎于珍馐美食。
当我回家时,门口聚着一堆邻居,还有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年轻女人和邻居攀谈。
心里当即有了不详预感,我也不知怎么走回家的,头脑嗡嗡作响,在懵懵懂懂中被警车载去了殡仪馆,女警察很温柔很委婉地告诉我父亲没日没夜地找我,也许是太累,也许是没看清……总之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坠河了,尸体沿河而下时被拦浮萍的渔网兜住了,这才有人发现,他们查了户籍,发现我是唯一的亲人,可是这对父子都没有手机,无法通知我,只能在屋子前等了三天。
在殡仪馆我放声大哭,在哭声中接过了警察递过来的骨灰盒,手上滚烫的触感告诉我——从今天起,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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