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苍玉复得恨意多,夜雨狂杀生变故
贺雅亦甩开天青色的衣袍,施施然坐于石凳之上。一只手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一物,放在桌上。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就是我那块苍玉吗?
没想到还能见到失而复得之物,所以说,那夜他确实收到了我的求助,可来的人是慕柏,也正说明了,他俩人关系之亲密。
他将此玉明明白白放在我面前,其中深意简直不言而喻。
我行至桌边落座,将那块苍玉拿在手中,这是我母妃给我留下为数不多事物中的一件,并非什么珍品,玉色甚至都算不得上乘,可我依旧每日将他挂在身侧。
只是时时用来提醒自己,我曾经也拥有过一个疼爱我的人。
鼻尖微微感到一阵酸意,我咬牙生生咽下了这些情绪,沉声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贺雅亦鼻息间吐出一声冷哼道:“救你的是殿下,慕岚,你可清楚?”他眸光如寒冰,直穿我的心脏,尾音翘起,实则是在询问我,可曾上了他们这条贼船。
与贺雅亦这般聪明的人过招,我往往觉得自己还是嫩了点,似乎我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全然明了。
而他同我说话也是一般,话中带话,总不得不逼我多想两遍,他是什么意思。
我其实很讨厌这样的人,总是拐弯抹角的,有话直接说不行吗?大约这就是读书人的通性,又或许是他们的矜持。
我感觉我和他简直身份调转,他是君,我才是臣,我得时时刻刻揣摩他才行。
算了,反正我也不甚在意,毕竟我这人向来大度,便开口道:“清楚,九弟已同我讲过。”
他这才收敛了那身森然的寒意,目光看向我手中的苍玉。
“听闻昔年莞妃与皇后娘娘曾是闺中好友,她不在后皇后娘娘能留你性命,想必也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之上吧?”
这幽幽的嗓音忽然说起陈年往事,一句句如同剜在我心头的刀子一般,什么闺中好友,什么曾经情分。
简直可笑!
我虽不甚清楚母妃年轻时的事情,但也从别人口中隐约听过许多。他说的没错,她们曾经是故人,可正是这故人,害死了她。
她被皇上宠幸,不但失去了幸福,失去了自由,甚至最后丢掉了性命。
而我呢,成了这世上最孤苦无依的人。
所以,他说这些话,是想放大我对皇后乃至太子一党的恨意吗?如果说着恶意已然早就滋生在我骨血中,成年累月的增长,不是没有吞噬我灵魂,而是早就融进了我的骨血,与我长成了一体。
那么,根本无需挑拨。
如果我有能力,我也想让她死,可死对于她而言,简直太轻松了,她不会留下幼小的稚子无人教养,更不会徒留悲伤,带走遗憾的人生。
一汪汪恶臭的泉涌在我心头喷发,真想将面前之人按在漆黑如墨的水中狠狠淹死,我双眸都被染上了一层暴戾,我平时最忌讳别人在我面前提起我母妃。
贺雅亦偏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虽二十年来活的谨小慎微,脾性收敛得干干净净,并不代表我不会愤怒,不会疯狂。
我恶狠狠盯上他,每个字都仿若在肺腑中滚烫地转了一圈才从口中吐出:“首辅大人何意,直说就行了,与我这般人绕这些弯弯肠子,不怕我愚笨听不懂吗?”
显然我还太嫩了点,立马就被他言语挑起了愤怒,他却似笑非笑看我一眼,缓缓道:“你若一直是这般有血性的男儿,我也不必花心思调教你了。”
我当即怒火便攻上了头,哪个男人能听对方这般说自己?
我当即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天色渐凉,大人早点歇息罢!”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多讲。
我扭身就走,雨水即刻打shi了我的衣衫。
凉亭外的雨比看起来大多了,我微微眯着眼,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回不去了。都怪这驿站,将庭院修葺的如此华丽,当真是贪墨颇多啊!
我七拐八拐绕过许多游廊,俄而在黑夜中听见一声冷箭之声!
我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更多嘈杂的声响,我冷汗立刻流了下来,这声音不同寻常,似是有盗匪!
我们一路上确实也有些扎眼,瓦剌那边财大气粗,带着的珠宝贡品香车毫不避讳,大大咧咧走在官道上,那是因为有九弟的兵。
可到了驿站,驻兵在外,我们在内,此时被人盯上却是绝佳的时间。
我扶住手边的长廊一把跳上木椅,垫脚一看,远方屋檐下竟然有火光在闪耀!难道是走水了?
这么大的雨夜这把火还能烧起来,那得是多大的火啊!
我慌乱中更是找不到路,可越跑听得越清晰,那边的兵刃交接之声,厮杀之声,救火呼喊声,我心中唯挂记脱力契花,我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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