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vs疯子
两人结伴走向男生宿舍的路上,正好碰到梁志背着包出来。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原本身材颀长、气质阳光的男孩已经蓄起长发,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而单薄。晦暗的目光闪烁不明,如同一隻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小兽,防备着周遭的一切。
沈蔓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把书包掷到地上,大步上前挡住在路中间:“又去医院?”
梁志埋着头,装作看不见她,长腿向旁迈出,试图直接绕过去。
“那林云卿就是个疯子,要我怎么讲你才肯听啊!”儘管明白劝说根本不会起作用,但还是忍不住把心里大声话喊出来。
没敢碰她的身体,男孩像只走投无路的仓鼠,在原地来回打转。已经有不少人留意到这边的状况,悄悄议论着指指点点。
“好了,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陈逸鑫弯腰捡起沈蔓的书包,上前揽住自己的兄弟,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将人往校园的角落里带去。
梁志并不反抗,沉默地任由推耸,跟着他们走到教学楼后面僻静的空地。
抹了把脸,沈蔓在心里从一数到十,想了想,又从十数到一,这才勉强控制暴怒的情绪,克制地问:“今天又要你去干嘛?抽血还是拍片子?”
“……取髓ye。”梁志终于开口,声音暗哑而低沉,就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脑门,沈蔓一把夺过自己的书包,疯了似的甩到梁志身上,一边摔打一边吼道:“你想死吗?让人这么作践?他就是个疯子啊!疯子你懂不懂?疯子!”
梁志没有躲闪,眼中擒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滴落,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任由沈蔓撒泼,拒绝作出任何辩解。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陈逸鑫看不下去,上前推了梁志一把,顺势将沈蔓拦在身后,皱着眉头道:“我不管你小子是谁,都不能拿这具身体胡闹。”
“林医生说他可以让我‘回去’……”
“放屁!”沈蔓恨不得扑上前去猛摇他的脑袋,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摇出去,“即便他的理论是正确的,凭现有的仿生技术也根本不可能实现'穿越',製程极限还要十几年才能来,你除了充当试验对象、提供数据,什么用都没有!”
用手掌遮住脸,梁志的自嘲地苦笑:“是啊,我本来就什么用都没有……”
听到这自暴自弃的话,沈蔓眼眶陡然一红,哭着瘫坐在地上,徒然地向前伸着手,却不敢真实触碰到对方:“……阿志,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
“你们两个够了啊,”陈逸鑫揉揉脑袋,表情颇为无奈:“好歹都比我多活了几十年,稍微有点大人样子行不行?”
他是最早发现梁志不对劲的人。
开学当日,大家都在收拾寝室,打扫卫生,为即将到来的新学期作准备。寝室里赵宏斌所有的行李全都不见了,儘管事前沈蔓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看着空空荡荡的床位,陈逸鑫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然而直到晚点名之前,房间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就在舍管老师准备给梁志家打电话,确认状况的时候,那小子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寝室门口,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那天晚上,梁志没有洗漱,直接躺在床上,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如果没有那间歇传出的喘息声,真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挂了。
快天亮的时候,陈逸鑫被他从睡梦中唤醒,那人两眼发直,活像中了邪似的看过来,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现在是几几年?”
尼玛,鬼片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好伐? !
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的陈逸鑫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对方并未发烧而且体温尚存之后,这才壮着胆子回答:“天朝xx年……”
然后那小子就瘫到地上了。
他说他是梁志,记得自己前天还去过赵宏斌的家,遇到了在那里等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沈蔓。后者让他去q市中心医院找一个叫林云卿的医生,做大脑ct扫描。
他说他“不是”梁志,他已经毕业多年,在公安局当片警,经常帮老同学们摆平各种事端。有次同学聚会,他喝醉了,接着酒意向沈蔓表白,被人家老公盯上,差点丢了饭碗。
他说他躺上仪器的一瞬间就失去意识,整个人如同在梦里经历了半辈子:互相折磨多年的父母终于办理了离婚手续,自己则为所谓“稳定工作”放弃了心中的音乐梦想,看着心爱的女孩出落得比想像更漂亮却终于嫁作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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