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外面就传来的谢云珩和婴离的声音,楚鱼顿时什么苦涩情绪都消散了个干净——反正只要苦闷时,想想谢云珩和婴离,嘴角就下不去。这两人最近经常出门,而婴离脸皮很厚,除了那一天羞愤得晕过去外,这两天早就平静淡定了。这几天,谢云珩忙着在云渺圣宫开开眼界,到处瞎逛,而婴离则目标明确地前往女修多的地方蹿。婴离心情激动地手里抓着一朵小野花率先从外面春风满面地回来,他一见到楚鱼,就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将手里的小花送到楚鱼手里,眉飞色舞地说道:“这花是二哥我收到的 叛逆小裴反抗谢云珩和婴离在楚鱼身边排排坐, 认真地盯着传信玉简,将那则帖子从头到尾地看。楚鱼明白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们一定是在琢磨别的选手的优势。可半响后,谢云珩抬起头来, 问了楚鱼一个问题:“所以这次受邀来云渺圣宫的女修都是作为备选圣女一同进入Yin阳羲的吗?他们是不是想让大家结下你和裴弟那样的契誓啊?”楚鱼看向谢云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感动得眼泛泪光, 心里有一种吾家大哥终长成的欣慰——大哥竟然能敏锐地察觉出这里的玄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年前云见雪非要和谢云珩定下契约时,她就猜到了云见雪是想赌谢云珩这个天灵根能顺利结下Yin阳羲契誓, 而到时她赌一把, 赌自己能搭上谢云珩, 一同结下契誓,以此摆脱圣女这个实际上的炉鼎身份。婴离一听, 也发挥了自己卓绝的想象,当下生气道:“云见雪说圣女都是炉鼎, 那岂不是说小鱼也要成为备选炉鼎?!”楚鱼真的感动, 婴二哥也长大了。两个人满脸写着求知欲地看向楚鱼。谢云珩道:“小鱼,你快说说这件事的青红皂白,为什么你和裴弟的名字会在上面, 裴弟他不是去修无情道了吗?”婴离点点头,跟着就问:“江无道把小裴带走后不是要让他闭关修炼吗,怎么他还能去Yin阳羲啊?”楚鱼目光看向云渺圣宫后山深处,她重新打起Jing神, 一改之前蔫蔫的样子。她忍不住了, 说:“我这就让裴三哥来找我!”……裴行知在后山殿宇待了三天。
三天前。江无道给了他一把剑, 告诉他:“这把剑名为斩情, 是我初修无情道时所用, 你执此剑便能领悟期间无数道剑影,皆是我昔日所留,于你修道一途有大进益。”他拿过那把斩情,此剑长三尺余,光下看剑时,隐隐有血色的光从黑色剑身上显露出来,像血,又像是被硬生生斩断的情根。剑柄上琢有红莲,通体血色,透出妖异的色泽。这把剑不像是正道修士所用,反而像是魔族所用。裴行知一声不吭,握住剑,剑上立刻有无数道剑意朝着他神魂涌来,似要迫不及待斩断他的情意。他的手在发抖,手背上青筋爆出,一张脸也泛出青色。裴行知的修为不过是筑基境巅峰,还是一年内在芥子空间里提升出来的,没经过历练,并不太稳沉,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剑意。他想将这剑丢掉,却发现那剑柄像是牢牢地在他掌心生根,挣脱不得。江无道就站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总是那副幽沉无情的模样,他皱着眉,说:“你太弱了。”裴行知低垂着眼没理会他,握着剑站在那,任凭那剑意快要将他撕裂开来,即便脸色青白一片,却没有露出一丝惧意。少年极为倔强,站在那儿,连脊背都不曾被压弯一寸。斩情剑不断压迫着裴行知的神智,将他心中那些情谊全部斩碎。裴行知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个泡沫,泡沫里是他与楚鱼第一次在尘秽秘境里遇见的场景、他们站在书妖上应对难题、进入Yin阳羲踏过日月情昙、在第五峰的香樟树下犹豫着双修、赤狱战场里她来找他、她指着他脖子里的项圈说喜欢他、七苦山的树心洞府里他们坦诚相见、那个秋雨夜他忍不住想亲她、替她过生辰后来亲她……那些泡沫里,偶尔会有谢云珩和婴离,那些结拜后的兄弟情谊,一幕幕在眼前沉浮。它们被斩情剑不断斩碎,却又不肯消散,化作了无数个更小的泡沫,泡沫里依旧是那些场景,固执得不愿被斩碎。裴行知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与江无道没什么不同,同样的面无表情,似毫无情意。可很快,江无道便看出他想做什么了。他在反抗,那把已经浸染了无情道剑诀的斩情剑不能为他所用,被他排斥着,他以强韧的神魂反抗着那一道道剑意。裴行知的皮肤从青白到通红,身上一道道血色的瘀痕,像是剑意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江无道见了,冷笑一声,似在嘲讽他的蚍蜉撼树异想天开。他早该想到的,裴行知不愿意被剥离记忆时,恐怕生的就是这主意。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出神,可很快,他便用更冷的声音说道:“就凭你也想反抗。”裴行知睁开眼,撩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他的眼白里充满红血丝,衬得那双墨色的瞳孔越发沉黑。他没说话,很快又收回视线。江无道盯着裴行知额心的封魔印从血色逐渐变成黑色,他冷冰冰的声音不近人情:“你只能修无情道。”裴行知不解。为什么谁都想让他修无情道,好像他这个人生来就不该有情,好似无情道才该是他一生追逐的。裴文玄要他修无情道,江无道要他修无情道,他们一个是他养父,一个是他生父,他不理解。斩情剑的剑意一下一下落在裴行知身上,不仅没有将那些情意斩碎,反而令他生出了诘问。那些在楚鱼面前压抑着的情绪此刻爆发。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修无情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又生出千千万万道途,为什么他裴行知就非要修无情道!?就算是不修无情道,他同样也一定可以救母亲!裴行知闭紧双眼,黑色的魔纹悄然无息地爬满他的肌肤,一寸一寸将他青白的肌肤覆盖住。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横生出来,很快充斥着整间屋子。那甚至比知欢身上的魔气更厉害。江无道负手于后,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薄唇轻启:“就算你如何反抗,都反抗不了,裴行知,你不行。”裴行知一直垂着的眼忽然睁开,抬起来朝他看去。那双漆黑纯澈的眼睛变了,金色的瞳孔迷人而妖异,他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按在了脖子里的碎魂咒器上。他纤长的手指此刻也布满魔纹,他轻轻地温柔而缱绻地附魔脖子里的咒器。裴行知笑了一下,道:“她很喜欢这项圈。”江无道也笑了一下,却是无甚情意:“像狗一样,她也喜欢?”裴行知笑容更大了一些,带着少年人的意气肆意,他开口时,唇角流了血,那血几乎已经成了金色,只是隐隐还带着一丝血色,他的声音清冽动听:“是啊,像狗一样,她也喜欢,怎么,你羡慕?”江无道面无表情,看向那双望向自己的含笑的眼睛,眯了眯眼。裴行知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额心的封魔印已经快要碎裂,他的手按在碎魂咒器上,他又笑了一下,“你猜猜,这个碎了的话,我会死吗?”江无道眯了眯眼,又笑了,只是笑容冷漠:“你身上有Yin阳羲契誓,你若是死了,她也活不成。”裴行知笑得仿佛浑不在意,说道:“你不是希望我修无情道吗,这难道不是无情道的做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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