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一味坚持,他只得厚颜去里头寻了那件破袄出来。顾倾就坐在石阶上飞针走线替他补衣裳。明心凑过来跟她说,“上回你打得那十条红穗子,我挂咱们五爷的马车上头了,别说,衬着那黑马的样儿,还挺Jing神。我师父瞧见还夸我,说肯在马房用心思。”顾倾瞧了眼里头停着的马,不经意道:“今儿车马大多都在家?明心哥要受累了。”明心笑道:“可不是?眼看年节,各房走动都多,本来车马都不大够用的,这不今儿爷们休沐,在家守着老太太跟伯夫人都没出门。只咱们三爷三nainai要车去了坊市,听说明儿三nainai娘家来客,今天要采买些见礼备用的东西。”从车马房出来,顾倾迎着风缓步朝内院走。她和薛晟之间,总还朦朦胧胧差了点火候。要报复林氏,就要先夺走她最重视的东西。她要得到薛晟的人,薛晟的心,她要让林氏尝到失去最爱之人的滋味。哪怕赔进去的是青春,是名节,是她自己,那又有什么关系?次日晚宴设在诚睿伯府东边花园侧旁的照影轩。三nainai吴氏的两个兄长、嫂子,族里的几个小辈子侄,这回特地上京来拜会诚睿伯,给伯府送年节礼。中午陪着长辈们在外院宴客厅里吃了正宴,晚宴便随意得多,在座都是薛勤的同辈兄弟姊妹,男女各分一席,只隔着张云母座屏。薛晟来得迟些,他如今刚上任,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又临时受命进了趟宫里,众人起哄要他自罚三杯,笑闹声远远传开去。酒过三巡,气氛更热烈几分,席间人物来回走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说话。薛勤绕到外间去吩咐席面之事,月冷风清,不想就在曲水回廊上见着了许久未见的人。纤腰窄袖,袅娜聘婷,她背身逗弄着卧在桥栏上的猫,听见步声近了,下意识地喊:“雀羽哥?”淡香萦绕,是梦里的味道,薛勤深嗅了一口这逸散在清冷空气中的幽香,含笑说:“不是雀羽哥,是你勤三哥……”作者有话说:女鹅点火中……男主蓄火中……看到亲们问什么时候v,我今天或明天可能和编编商量一下,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每天0点发文,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薛晟其实是顾倾吓了一跳,抚猫的手一抖,踏雪像是感知到她的不安,噌地从桥栏上跃下,一蹿身便不见了。“三爷?”她稍退两步,满脸戒备。薛勤饮了酒,清俊的容色未变,半眯着的眼眸比白日清醒的时候更迷离了几分。里头宴上人影浮动,笑声交谈声近在左右。男人随意靠在桥上,斜眼睨着不断后退的姑娘,“再退就掉下去了,三爷我那么吓人?”顾倾下意识望了眼宴厅,惹得薛勤笑起来,“怎么,要跟五弟告我的状?上回的事还没完,嚷叫出去,爷刚好趁势要人,当着外人面前,你猜他应不应?”姑娘抿着唇,眼里露出几分迟疑。薛勤伸手去,捻着她深蓝的澜边袖角,眯眼盯着她漂亮的脸,“他的面子、兄弟情分与你这个小姑娘比起来,你说哪个要紧?”见她脸色微微泛白,心里似乎有些挣扎犹豫,薛勤近前一步,缓缓移下手掌抚着她素白纤细的指头,“傻丫头,别做那些平步青云的梦,都是骗傻子的。五弟这人素来凉薄,就是他正头妻房,又得意到哪里去了?”不远处,有个人影匆匆奔过来,薛勤松开她手,抬腕拍了拍她的胳膊,“傻姑娘,等你想通了,爷再找你,什么身份名头都不及实在好处来得真,下回,爷给你弄对金镯子玩儿,嗯?”薛勤折返宴厅,桥后那人来得近了,“倾姑娘,有事绊了一下,我来迟了,等急了么?”顾倾抬手抹了把眼睛,回身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来,“雀羽哥,怪我,还劳你特地跑一趟。”她递上一只小包袱,打开来露出里面老绿地绣芙蓉的鞋面,“大娘若是喜欢,回头我再替她多做几双,雀羽哥想来身上还有不少事,我就不耽搁你了。”她连寒暄也顾不上,垂着泛红的眼睛笑得僵硬,雀羽素知她开朗爱笑,莫非适才发生了什么,她受了委屈?想到他来时瞧见的那个人影,似乎是三爷薛勤,抓着她的手,不规不矩动手动脚的……见顾倾不想多说,他也不好拦住她细问,三爷禀性如何他是知道的,姑娘家脸皮薄,自然说不得,他关切地把顾倾送出九曲桥,想了想,把鞋面揣到怀里头,矮身溜进了宴厅。薛晟身上尚有紧急公务,夜里要与幕僚议事,饮过几巡酒退出来,雀羽上前替他披上氅衣,低声把适才的事与他说了。这种事和五nainai讲也没有用,妇人家怎好与三伯哥谈婢子的事,不如回禀爷,看是不是能跟三爷好生说道。毕竟顾倾身份摆在这,都已是定好的通房,再弄出些什么不堪的流言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最受伤最委屈的,还得是顾倾。薛晟微微偏头听他言语,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眸色却慢慢冷下来。上回亲眼给他撞见院子里强抢人,他已经侧面敲打过了,料不到薛勤死性不改,还没死心。若是他同胞兄弟,大不了斥骂几句,教教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二人隔着房头,薛勤又年长于他,做弟弟的,这个口难开。换在别人家,兴许就把搅事惹得兄弟生嫌的婢子发卖了,岂能为个卑贱奴才弄得家门不净。可薛晟没这个打算,他天生就没有身为富贵公子便不把下人当人的禀性。他如今的官身,做的是刑名典罚的残酷事,抄家夺命,凌迟刮骨,那是为着肃清官场毒瘤,为着国朝清明太平。雀羽见他没吭声,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他与顾倾是同乡,这些日子相处又颇投缘,心里便有些为她不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爷,倾姑娘挺委屈的,她是个正派人,大姑娘家经这些事,还不知怎么难受。又不好跟人言语,连个开解她的都没有。”她跟了薛晟,就是薛晟的枕边人,雀羽虽知自家主子性子冷傲些,宽慰回护的那些话大抵一个字都不会说,可还是存了几许愿景,便是难为她出头,也该好言好语的予以安抚。再瞧薛晟的脸,冷肃端严,神色丝毫没变。也没打算说什么,只自顾朝外院走。雀羽在心里叹了声,暗想自家五爷当真不会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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