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玉城,如临仙乡。少女身后挂着两把红绸包裹的短棍,软毛护靴包裹住那肌肤雪光的腿,胭脂色兜帽垂到胸口,看不起她里面层层迭迭穿了多少衣服,颈部挂着一颗暖黄玉葫芦,微微发亮。
她就这么走着,在素白的雪地里牵着只灰背骡子,身后是数十箱迭得有三人高的宝箱。
揽月阁大门敞开,自阁主放出追讨被道一盟运走的货后,平时被豪杰义士踏破门槛的揽月阁一时间门可罗雀。数额不菲却没人愿揭榜,是害怕道一盟之后势力么?并非,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揭榜之人不一定会因为与道一盟为敌身死,却有可能被想窃取成果的黄雀杀死,将货物运送回城比任务本身更难。
江湖人秉性亦正亦邪,独行比合作更安全,合作即要面临分赃,金钱对人性的敲打是致命的。
韩樱伫立在揽月阁大门,这十九箱满满当当的宝物,正是那夜被道一盟劫走的礼箱。
她看着这巍峨又陈旧的门牌,站了半晌也没看到个人来接应,难怪这些货能如此被光明正大的运走。摇摇头只能自己跨入阁中,侠义榜那张最大的委托正是她撕下的,仰视那十余丈的木质阁楼,登上楼顶百里之外,遥望金陵,那位英雄人物是否就在楼上发号施令,天下豪杰莫有不从。
韩樱幻想过无数次与此人顶峰相见的情形,她想用身后的棍与他一较高低。
韩樱神思恍惚之际,竹枝扫帚将地上的积雪扫到了她身上。
她退了几步,这个扫雪的老者,是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老者一直低着头专注将楼下石阶的雪扫落,并未注意她。
“老伯,请问揽月阁管事者在哪?我要领赏。”
老者弓着背继续扫雪。“老伯?老伯?”她又唤了几声然对方已经走远了。
“真怪,遇到个耳背的老头。难不成要问你?”韩樱对着阶下的石狮子自言自语。
铛铛铛!几片雪霰犹如滚石铺面飞来,打在石狮上碎散成数粒冰渣。若非少女及时掩身,被这极强内劲打出的碎冰击中,说不定她双眼已经瞎了。
这不是虚惊一场,这是险象环生!她刚想厉声质问何人暗器伤人,却听到半米外两个男声。
“袁大人下手真是没个轻重!若不是我用刀刃弹开,我这左臂就要穿出两个窟窿!”
“那便让袁某在阁主的刀背上,穿上几个孔洞。”
袁彦卿一袭玄衣胸前挂着铜链甲,锁甲手套摩擦朱漆折扇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铁扇在铁质指套上飞转,雪霰如飞花散开,他跃起至半空折扇轻摇,如少女扑萤般优雅恣意,转眼间飞花化作一粒粒锥钉刺向沐之宸。
冰锥溅刺在沐之宸脚边,冰面弹起锥刺从四面八方袭来,韩樱看到数十道光一样的长刃逼向他。钢刀晃晃,如何抵御能这交错的锥冰?
只见沐之宸将那钢刀抛起入鞘,刀鞘乃玄金打造,刀鞘外拴着厚重的铁链,重量不轻,大大增加了用刀者的负担。
只见他用力道将将刀鞘震击地面,强烈的震感自那刀尖传来,冰锥浮在空中像停滞了一般。空洞的刀鸣穿透心房,慑人的力道像无形的手揪住了袁彦卿的心脏,锁甲与刀锋共鸣一般发出淙淙响动。
韩樱的心也空了一拍。
震落的雪霰如珠落。
春风扬起温柔的雪。
看沐之宸以收刀化解自己的暗劲,袁彦卿折扇示意点到为止。两人不过是切磋一把,真要分个高低,怕不是要打上百来回合。
袁彦卿入仕后公务繁杂,已然没有体力支撑这样的战斗,而百来回合对于沐之宸来说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不愧是令袁某钦佩的前辈,领教。”袁彦卿作揖。
“袁兄承让!”沐之宸又恢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
“袁兄,哥俩回里屋吃点?我家四妹烧的干菜杂面可好吃了。”沐之宸四妹的手艺赞不绝口。
袁彦卿心想这么寒酸的菜都被你说成人间饕餮,沐之宸在金陵过的日子是真寒碜。
“袁兄代理阁主这些日子,四妹没给袁兄添什么乱罢?”
袁彦卿心虚也只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四姑娘很安分。”
沐之宸心想:安分?真不像她。
“袁兄不给她在阁内安排些差事干?我这四妹腿脚可快了,让她去东街买个东西她比那黄狗跑的都快……”
袁彦卿心想四姑娘若是知道二哥那她和黄狗比较,怕不是又要斗嘴。
“哪敢劳烦四姑娘。”袁彦卿当然有给她“事”干,还干了不少事。想到少女温润的肌肤,胸口和下腹都热了起来,袁彦卿骂骂咧咧这小兄弟又管不住自己。
两人踱步到石阶处,看到骡车和宝箱后相视一望。
韩樱早在车边等待。
“阁下可是揭下道一盟委托的侠士?”大总管先前一步与少女攀谈。
“是。”
“仅凭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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