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林最近在抄诗集,这个时代也有诗经、唐诗宋词、元曲等等,李童生说秋收后开始教大家学唐诗,沈长林未雨绸缪,问老师借了诗集大全,正在一笔一划慢慢抄写,他抄得很慢,力求每个字的大小、间距都一样,整整齐齐方好看,而他抄诗所用的,正是官府赏赐的那套文房四宝。
这套文具是官差从库房拿的,品质中规中矩,但放在村野私塾里妥妥是Jing品,砚台还雕刻了山水图案,很惹眼,陈家村的陈光永已经盯了很久了,今天才鼓起勇气问沈长林借用。
看着同窗充满期待的眼神,沈长林微笑点头:“你用吧。”接着对周围暗自观望的同窗道:“还有想用的,可以排队问我借,但要一个一个来,不要争抢,不然砚台容易摔坏。”
“好,我排第二个!”
“那我是第三个!”
大家都没想到沈长林如此大方,对于小孩来说,一方漂亮的砚台是宝贝,谁也不能染指,但对大人芯子的沈长林来讲,砚台纸笔都是死物,比不上同窗之谊。
就连对写字兴致不大的沈语秋也兴致勃勃的借用了一番,他奇怪的问沈玉堂:“你怎么不去借?”
沈玉堂勉强笑笑:“不想用。”
他不稀罕。
同窗们借用了砚台,十分懂礼的回赠了纸张,纸是很贵的,最便宜的黄麻纸也要五十文一刀,沈长林和沈玉寿除了抄书交作业用之外,一般不轻易使用,一下得了十张纸,沈长林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和沈玉寿耳语,今天回去用两张练字。
地里活多,王氏也要去打下手,这样家里的鸭子就没人喂了,为了让鸭子多下蛋,王氏总捉蚂蚱蚯蚓给它们补营养,但因农忙,鸭子们已经几日没开荤,王氏心疼,出门前探头对学子们道,可以捉蚂蚱蚯蚓到她这来换花生吃。
本意是让学子们课后去抓的,但李童生不在,他们没了约束,一会就跑了个Jing光。
沈长林见外面天气好,抄书也抄疲了,就拉着沈玉寿一起出去放风,等他们发现新砚台和墨不见之时,已经下课了。
最后借用砚台的是邻村同窗丁子仁,听说他娘极凶悍,骂起人来一时辰不带重样的,丁子仁吓得脸色煞白,他弄丢了沈长林的砚台,回去娘亲非剥了他的皮。
“没事,我再找找。”沈长林出言安慰。
等大家都走了,和沈玉寿又到处找了一遍,无果,只好先回家。
王氏将此事说与李童生听,李童生捋着山羊胡子点点头:“我知道了,快做饭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童生给大家布置了抄书作业,量大任务重,课堂上根本做不完,回家后还要继续写,有时还要挑灯夜战。
钱氏很欣慰,就喜欢看两个小的写字背书,她瞅着高兴,又怕他们熬坏眼睛,油灯都多点一盏,还总煎糖饼给他们做宵夜吃。
三天后,李童生收到了一堆作业,逐个翻阅后,老人长叹一声,拿茶杯的手都在颤抖,心疼,唏嘘,后悔,恨铁不成钢,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上次王氏告状说馒头的事是沈玉堂告密,李童生虽将长媳训斥一顿,但心里是起了疑的,因为顾训导来过后,沈玉堂的表现令他很失望,他表现的太小气,凡成事者,无一不有豁达的心,坚韧的Jing神力。
而官府赏赐的砚墨,颜色浓郁,质地细腻,不同于学子们普遍使用的散墨,通过对比墨色,老童生一眼就瞧出来,沈长林遗失的砚台和墨正在沈玉堂手上。
“爹,你身体不舒服?”王氏进来给公爹添水,看老爷子一脸灰败吓得不轻。
长媳藏不住心思,李童生不准备把真相告诉她,只是无力的摇摇头:“把沈长林叫来。”
沈长林一进门,就收到了老师给的新文房四宝,看上去比之前那套质量更好。
“长林,接下来我说的话,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李童生道。
看着手里的东西,沈长林预感到了什么,他恭敬的点头:“学生明白,老师请说。”
五岁的孩子能有这番气度,李童生越看越满意,想到沈玉堂时就更心痛了。
盗窃是重罪,沈玉堂偷砚墨虽不至犯罪,但传扬出去也足够让他抬不起头来,李童生起了恻隐之心,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给了沈长林一套新文具,然后告诉他这是偷墨之人赔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人都会做错,长林,这件事告一段落,往后不要再提起了,也不要和别人说,明白吗?”
自始至终,李童生也没说偷墨人的名字,可见他对沈玉堂的爱惜。
沈长林做过半年实习警察,他同意李童生的说法,行差踏错不可怕,但重要的是要改:“老师放心,学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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