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夫人院里的人,她很清楚前者是不是真的身体有恙。
冯四夫人早知道会如此,觑了她一眼,冷笑出声:“若老夫人这病是假的么——”
那婆子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四夫人。”
冯四夫人反倒不看她了,只问丈夫:“夫君现下官居几品?”
冯四爷怔了下,方才道:“从四品。”
冯四夫人又问:“是在什么衙门当差啊?”
冯四爷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当下苦笑着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清水衙门。”
冯四夫人再问:“还有可能入三省为宰相吗?”
冯四爷长舒口气,叹道:“不可能啦!”
冯四夫人便猛地拍一下桌案,但听“砰”的一声响,桌上的盘子碟子都震了三震:“咱们大姐乃是宫中太后,何等尊贵?大哥更是尚书仆射,当朝宰相!拔根寒毛都比你腰粗!人家正经的邢窑白瓷都不怕,你个破罐子怕什么?!”
“真要难看,那大家就一起难看!大不了我去敲登闻鼓,叫满长安的人都来瞧一瞧看一看,给冯家这事儿评评理!咱们怕丢脸,别人便不怕?几个臭光脚的,还替人家穿鞋的担心起来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们有这个资格吗?!”
那婆子听到此处,已经慌得站不住脚,连声道:“夫人息怒,息怒啊!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冯四夫人嗤了一声:“哟,你也知道丑啊?!”
继而神色一转,疾言厉色道:“真要是想闹,那咱们就干脆闹个天翻地覆!我不怕丢脸,但愿府里其余人也不怕!我有手有脚,嫁过来的时候娘家也不是没陪送嫁妆,离了冯家还能被饿死不成?大不了就叫夫君辞了这个清水官儿,找家书院教书去!”
“我劝你先去问问大老爷,看他还记不记得四书五经?在朝廷上钻研之余,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翻翻旧时书卷吧,备不住哪天鸡飞蛋打了,能用得上呢!夫君先他一步去教书,备不住能做个院长,到时候顾念兄弟情谊,倒可以提携他一二!”
那婆子只是讪笑,却不敢作何评论,呆站在一边,手搓着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四夫人见状,皮笑rou不笑的问她:“哟,光顾着说了,却忘了问你,老夫人她还病着吗?”
婆子赶忙道:“好了,好了!老夫人身体康健,病痛全无!”
冯四夫人冷哼一声。
冯四爷用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褒赞不已:“夫人真是华佗在世啊!”
那婆子遭逢四房夫妻嘎嘎乱杀,力有未逮,仓皇逃窜。
冯老夫人只见她回来复命,却不曾见冯四夫人这个儿媳,脸色随之一沉:“老四家的呢?难道她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那婆子心下叫苦不迭,神色踌躇,为难不已。
冯老夫人见状,声色为之一厉:“她到底是怎么回的?你一五一十的讲!”
那婆子惶恐不已,再三告罪之后,方才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冯四夫人的话讲了。
冯老夫人气个倒仰!
她十六岁嫁进冯家,从孙媳妇做起,现在底下已经有了孙媳妇,这么多年下来,从没听闻过如此狂妄之语!
“好个四夫人,真真是好儿媳妇,竟敢威胁到我头上来了!”
冯老夫人将面前茶盏摔在地上,霍然起身:“带路,好叫我去瞧瞧你们四夫人的威风!”
那婆子蜷缩着身体候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出,见冯老夫人的陪房摆了摆手,赶忙见个礼,快步退出去了。
那陪房又劝冯老夫人:“四夫人是个混不吝的,一股小家子气,您何必同她一般见识?且她有诸般不是,也总有句话是对的。”
冯老夫人道:“哪一句?”
陪房扶着冯老夫人重新坐下:“瓷器不与瓦罐斗,不值当。”
冯老夫人合上眼,默默喘息了半晌,终于发出一声冷哼:“且叫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再蹦跶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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