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鼻子一酸,嘟嘴不语。付逍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付叔呢?”
付逍道:“我再去巡逻一圈儿,你先回。记得用热水泡泡脚。”
黎渊直到他们说完,才出了院子,又去看望俞星臣。
他本以为俞星臣历经艰险,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歇下了,谁知见厅内明烛高照,门口侍从道:“俞大人正在拟折子,说是要尽快递送回京的。”
黎渊走到厅边,向内看了会儿,见灯影下斯人身上披着厚厚鹤氅,身形端直,正伏案疾书。
望着俞星臣灯光下正凝眸思忖的脸色,黎渊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想入内打个招呼,可见他如此,知道打扰不得,便低声吩咐侍从:“稍后大人写好了,便劝他早些安歇。”
“是。之前太医叮嘱过,待会儿还有一碗药呢。”
黎渊正要走,又回头:“那个……回元汤给喝了没有?”
侍从含笑:“之前俞大人自己要了一碗,已经吃了呢。”
黎渊颔首,这才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直接回房,仍是在兵备司内转了一圈,除了夏绮金姑娘休息的地方,其他的都走过了,包括灵枢跟麦青,以及从北地回来的几个伤势过重的,都在院内,以便太医就近诊治。
黎渊巡侍无碍,往回之时正遇到了回来的付逍跟小梅老关,大家略寒暄几句,各自回房。
俞星臣直到过了子时,才把递送回京的几分折子都写了出来,给皇上的,给家里的,一应具全。
别的倒也罢了,但他势不可免要提起杨登的事情,下笔就格外的艰难,仿佛一笔一划,都重若千钧。
子时之后,喝了一碗药,侍从跪劝。俞星臣才回房歇息。
起初还在想留县的情形不知怎样,顷刻,身体的劳乏再也掩不住,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次日早上醒来,俞星臣震惊地发现,灵枢竟然在身旁。
他赶紧起身:“你怎么……”
灵枢昨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俞星臣如何。虽然侍从说俞监军无恙,灵枢仍是不放心,便仍是跑来守着。
俞星臣洗漱更衣,又严命灵枢好生去歇息,不许乱跑。灵枢才肯答应。
把昨夜写好的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俞星臣本要往前厅去,想了想,又去看望麦青跟几个伤重的俘虏。
除了身体上的伤外,再加上在祖王城缺衣少食,挨饿受冻,有的腿脚出了毛病,又的手指断了,有的则还害了寒病,体弱至极。
两个太医领命轮班看护,药侍们跟本地的三个医官,一直不间断地熬药养护。
俞星臣团团看了一遍,才向前去,只是刚上台阶,又想起一人。
胥烈勉强可以坐起身来。但仍是不能大动。
俞星臣进门的时候,他正用完好的右边肩头半靠在床边,才擦洗的脸甚是润泽,越发显出格外鲜明的五官。
望见俞星臣,胥烈掀了掀唇:“俞大人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令人佩服。”
俞星臣道:“阁下亦是虎口脱险,令人惊愕。”
胥烈嗤地笑了:“若是脱不了险,那俞大人会如何?”
俞星臣在他对面的桌边落座,他的腿伤尚且不能久站:“那……自然是该一声叹息。”
胥烈道:“活着惊愕,死而叹息,俞大人的偏好很是明显。”
俞星臣抬眸:“谁叫你我是敌非友呢。”
胥烈沉默,顷刻他道:“祖王城……真的已经……”
——“祖王城应该已经不复存在。”
从昨日北原大营的军马仓皇撤离,斥候便开始了查探,他们从雪原的周围绕过去。
但看清祖王城方向的情形之时,一向见多识广的斥候们都骇然惊呆。
据说祖王城的积雪遮盖,把最高的城楼都给掩埋的一丝不露。就仿佛此处完全没有过祖王城的存在,而是凭空多了一座“雪山”。
倘若此刻是春暖花开之时,烈阳普照,兴许会将那厚重的积雪慢慢地晒化,假以时日,也会让祖王城重见天日。
但现在偏生是北境最冷的时候,这两日虽是天气晴好,但风依旧冷硬,再过两日又下雪,雪上加霜,外加冰冻,祖王城又将如何?
只怕它会成为第二座雪峰,至少半年内,未必能见真容。
胥烈昨儿听说雪崩的事,便觉着不妙,听了俞星臣亲口告诉,心一沉。
终于,他语声艰涩地:“是你……所为吗?”
俞星臣道:“事在人为。”
胥烈心头寒气纵横,呵了声:“把俞监军送过去,实在是我所做的最错的决定。”
本来是因为没有小觑俞星臣,所以担心带着他的话,他会坏事。
所以胥烈故意把他放在了祖王城,毕竟那是在北原京内,隔着一座大营,俞星臣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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