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玉:“有有有,一个儿子, 今年二十了,在星市上大学。”
闵家蝶的眼睑微微抽搐了一下:“你现在呢?”
乔红玉实话实说:“我在罗县汽车站那里搞了个门面, 开了家副食店, 生意还可以。”
闵家蝶垂下眼眸,看着地面:“那你过得还不错。有丈夫,有儿子, 你的亲人不只我一个。”
乔红玉来之前, 已经有过思想准备。
她知道闵家蝶一定会有埋怨, 一定会有愤恨, 一定会把被抛弃的痛苦发泄在她身上。可是, 真正见了面, 听到闵家蝶那冰冷的话语, 乔红玉的心被刺痛了。
乔红玉急切地解释:“我们是亲人,是一nai同胞的姐妹,在一个娘肚子里出生的姐妹啊。丈夫、儿子是我结婚之后才有的,但在那之前,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啊,我一直记挂着你,我去找过你,真的!可是慈善堂不在了,孩子们也不知去向,我是个农村人,从小都没出过远门,我能力不够,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你。如果不是赵警官在办案过程中遇到闵成航、闵家槐,又恰好我向赵警官求助,季警官帮你画了像,祝警官认出画像上的你,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
闵家蝶的嘴角向右一扯,带着嘲讽,她抬头看着乔红玉,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乔红玉的心。
“找不到,就不要找!”
“扔了就扔了,还找什么呢?”
“三十多年了,这么长时间你记挂我做什么?你有丈夫有儿子,自己开店当老板,日子过得这么美,记挂我这个可怜虫做什么?”
“还是说,你好日子过得腻了,善心大发,要施舍施舍我?”
“不用了!我胡蝶是死是活,一个人承担。”
乔红玉被闵家蝶的话刺得喘不上气来,哭得稀里哗啦。
“我不知道你会吃那么多苦,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家里太穷,没得办法,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
闵家蝶冷哼一声:“67年我才离开慈善堂,六年时间,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乔红玉的眼泪在见到闵家蝶之后就没有停过:“我只比你大六岁!62年爸去世,我在二叔家里生活,那个时候我也才七岁半,每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生怕被婶婶嫌弃赶出家门。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忙不完的家务活,踩着小板凳站灶台煮猪食,大冬天的打赤脚,因为根本没有鞋子穿。”
乔红玉越说声音越响,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
“你以为我过得好吗?你以为我过得容易吗?并不是这样!我六岁之前家里穷,什么都没有,我很小就跟在大孩子屁股后头拾稻穗、打猪草,给干农活的爸爸送饭,一年只能穿一次新衣服。六岁时妈妈死了,七岁时爸爸死了,要不是有二叔给口饭吃、给张床睡,估计早就饿死、冻死了。”
“我丈夫是二婶家亲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根本娶不上媳妇。可是我愿意嫁,我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结婚的时候陪嫁只有一床被子,但我知足。我叔我婶家里四个娃娃,还要多我一张嘴,他们对我已经是仁之义尽。后来,赶上了国家允许农民进城打工,我就进城当保姆、卖早餐,起早贪黑,什么赚钱做什么,那个时候,真的是吃了很多很多苦。”
乔红玉快言快语,一激动起来说话语速更快,整个审讯室里都回响着她那噼哩叭啦像炮仗一样的声音。
闵家蝶的态度却渐渐柔和下来。
【她也吃了很多苦。】
【我们都不容易。】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把我扔掉的人又不是她,我骂她做什么?】
赵向晚却在这个时候添了一把火:“乔大姐,你说你不容易,能够有闵家蝶更不容易吗?你好歹还有叔叔收留,有床睡有饭吃,有人安排一门像样的婚事。可是闵家蝶呢?你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闵家蝶刚刚柔和下来的态度,被赵向晚成功再次激得冷硬起来。
她身体前倾,目光里透着悲哀,积压在心底的憎恨、愤怒、委屈似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六岁前在慈善堂虽然过得苦,虽然要抢吃的、抢穿的,但好歹有个教堂遮风避雨,没有虐待没有打骂。六岁后我和几个能跑会跳的同伴,被送到一家杂技团学杂技,一年之后杂技团散了伙,我和闵业娇跟着团里的胡老头子,改名胡蝶、胡娇,过起了沿街叫卖的日子。”
“你一定没有吃过练柔术的苦吧?骨子的每一寸都被掰碎,然后重新粘合起来,痛得你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往下落。可是你还不敢喊痛,只要你喊痛,胡老头就会抽人,用鞭子抽,劈头盖脸地抽。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当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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