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并不成曲调, 幸而声音如清溪, 模糊哼来别有一番山泉叮咚的宁神之感。
察觉到顾菀的呼吸平缓, 已然入睡, 谢锦安轻手轻脚地起身, 吹熄床头的一盏高灯,只留下床尾的小盏烛台。
谢锦安垂眼一扫,就看到了顾菀先前放在怀中认真研究的本子,不由得拿起看了一遍。
经营铺子……他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如今提起,倒是有些贸然,还是缓缓图之的好。
顾菀觉得自己不过是处理了些府中的事务,转瞬间就到了三日后的归宁之日。
照旧是谢锦安轻柔地将顾菀唤起。
“来王府不过三天,我倒是变懒了许多。”顾菀靠在绣鸳鸯戏水的引枕之上,从心到身都是全然的放松。
她舒展了腰身,面上含笑如春露:“还要多谢王爷每晚为我按揉,如今腰是一点儿都不酸疼了,还感觉十分有劲儿……如果可以的话,我说不定能一口气挑上十担水。”
“我向皇祖母求了李管家来,就是想让阿菀轻松享福的。”谢锦安经过三日的观察学习,已然是能独自弄好里衣上穿的曲领衫,今日兴致勃勃地让顾菀瞧瞧他系曲领衫的手艺。
他垂下眼睫,修长的指尖像翻飞蝴蝶,一边绕出一个漂亮结,一边笑道:“至于挑水的活计,阿菀还是交给我来做吧。我刚向夏太医寻了揉按之法,将阿菀给按好,可舍不得阿菀再累着。”
“既然我腰已经不酸了,今晚王爷就不必再费力了。”顾菀面上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等晚上回来,我亲自沏一壶时兴的果子茶,算答谢王爷,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谢锦安眼中划过期待,旋而又极快地闪过一抹暗火,低低笑道:“等喝完茶,就可以早些熄灯了。”
顾菀一时未明谢锦安暗藏的话中之意,含笑点了头。
随后眉尖就覆上了一抹愁色,对谢锦安轻声道:“等会儿回镇国公府,镇国公定然是会找准机会与你单独讲话的,无外乎就是想借你谋取更多的功名利禄。王爷只管不要理会就好,今日是归宁之日,镇国公是没有胆子敢闹出来的。”
顶多就是见谢锦安不好说话,转而将压力都投向她罢了。
顾菀是一点儿都无所谓的。
如今她有封诰、有靖北王妃、有太后的喜欢,镇国公不过是个下一代就要被收回的虚爵,再怎样向施压让她吹枕头风,隔着那么远的一个距离,几句“身子不爽”“要进宫陪伴太后”就能将镇国公打发了。
横竖镇国公也不能住在肃王府的床底下,听着她有没有向肃王举荐娘家。
但顾菀并不希望看到镇国公借着她为借口,刻意与谢锦安搭话,或是以谢锦安为中介达成某种目的。即便两样都没有,顾菀亦不想看镇国公接近谢锦安。
就像人们看见脏污落在鲜花翠竹旁边,便会下意识地将那脏污扫除,继而更怜惜起鲜花翠竹来,誓必要将对花竹更加呵护。
“我知道的。”谢锦安的指尖划过顾菀柔顺的青丝,眼底有如青丝般柔和的笑意:“镇国公对阿菀不好,我自然也不会将他当岳父看待。”
“阿菀放心,我很有分寸的。”
镇国公府门前,已然是站满了人。
最前头打头的便是满面笑容的镇国公,身边是笑面和蔼的老夫人,身后神色平淡却又不得不挤出微笑的,自然就是蓝氏与顾莲。
“望儿怎地没来?”镇国公扫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嫡子,转头冷声问蓝氏:“今儿可是他妹妹回门归宁的大日子,昨日本国公还叮嘱了他,一定要来的。”
蓝氏闻言,第一反应就是:顾菀不过是个庶出的小贱人!虽然攀上了高枝儿,但也配与她的望儿论兄妹?
心中虽如此想,蓝氏却不敢在面上表示出来,反而对着镇国公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望儿早晨来回过我了,说是刚刚分到个好官职,希望能勤勉些,给上头留下好印象,年底时得一个好的考评,也能早些升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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