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眉开眼笑,额头抵着妹妹热乎乎的小脸蛋,轻轻地拱一拱,“有妹妹在,哥哥什么都不怕。”
婵婵抱住哥哥的头,塞到自己的怀里。
谁的哥哥,谁自己宠。
莹白头骨叮叮咚咚,暗红车厢吱吱呀呀。
城门守卫远远观望,心惊胆战。
他们还记得这支走在黄泉路上的流放队伍,如今是人是鬼?
被血浸透的面巾遮住脸,穆大林骑马穿过病恹恹的灾民,拿出通行牌,冷冷地看向城墙上的守将。
“知府下令,闯城门者,格杀勿论,请绕道行。”
灾民和进城商队拦在城门外多日,隐隐躁动。
“孩子爹——”一声凄厉尖锐的哭嚎声打破了单薄的平静面具。
灾民们愤怒地撞向城门,箭矢从上而下,一排排的蚂蚁死在箭雨下。
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当支持着他们熬过一日日饥饿走到终点时,终点是漆黑无光的地狱。他们没有生路可选,却有多种多样的死路。
箭雨,比瘟疫的日日惊恐,更温柔。
他们解脱了。
穆大林拉住抱着孩子的母亲,她回头看穆大林,笑着松开手。穆大林慌忙接住婴儿,她跑向了箭雨。
穆大林打开襁褓,婴儿早已跟随母亲离开。
悲极,无泪,无声。
第41章
秃鹫盛宴, 鬼门长开。
叮叮白骨在城门滞留许久,在城门守卫不理解的眼神下,收敛尸体, 又在他们惊惧的眼神下, 火葬尸体。
缓缓行, 身后烈火熊熊, 身前黑鸦哑哑。
凄然,寂静。
车轮滚滚, 风嘶, 虫鸣, 绿芽悄悄。
白岁掐一株发新芽的小疙瘩苗, 尝一尝, 苦涩, 腥臭, 丢掉, 小声嘀咕:“在我老家那边,罪大恶极的人上刀山下火海, 死刑犯和妖魔鬼怪才火葬。就是随便挖个坑埋下去也比火葬好呀,大不了我出个钱给他们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婵婵捡起他丢掉的小疙瘩苗,小心地栽到小花盆里,在白岁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用兔耳朵大木勺捞一勺茵茵哥哥沤的肥料掺水放入小花盆里。
肥料很臭,其他人捞肥料时没有看见她溅到了她身上。
即使如此, 她也开心。
只要不是尸臭。
“你去捞那玩意干什么!臭烘烘的!你还吃不吃饭了!”
白岁的质问因震惊而单薄尖利。
婵婵不理他, 背过身, 挪一挪, 远离他。
她不吵架。
睡好久才攒出来的力气要用在刀刃上。
穆月给婵婵换外衣,婵婵卷袖子, 力气小,卷不起来,乖乖地伸手让哥哥卷袖子,洗洗脸蛋,洗洗小手。
穆大林揉一揉婵婵的头,眼里全是温暖的笑,取走兔耳朵大木勺,挂到堆肥的大木桶上。
挂在大木桶上的兔耳朵大木勺似乎打开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开关,婵婵被哥哥搓脸蛋时,路过这里的人突然多了,每个路过的人都偷偷地揉她的头。
她洗完脸蛋,戴上兔耳朵小帽子,换一个人少不挡路的小角落吃饭。路过这个小角落的人又突然多了,每个路过小角落的人又偷偷地捏她的兔耳朵。
栽小疙瘩苗用了好些力气,只剩下的一点点力气全用来吃饭了,半闭着眼睛慢慢吃完嘴里的小疙瘩饼,软软地趴到哥哥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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