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虚仙姑记得小时候,赵老太太牵着她的小手逛街,夸张的闭着眼睛,“你听,这是钱的声音,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又吸了吸鼻子,“你闻,这是钱的味道。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
“一想到这些钱会有一部分最终进去三通钱庄的银库,我就好开心,好快乐啊!”
甚至,当文虚仙姑坚持要出家伺候神灵碧霞元君时,赵老太太还劝她说:“钱就是红尘俗世的神,你赚钱就是供神,赚钱也是一种修行啊。反正都是神,你伺候那个神都一样。”
若不是文虚仙姑一心向道,赵老太太都要把她说服了。
可是现在,当年Jing力充沛的祖母已经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了,她的“神”并不能让她长命百岁。
甚至祖母变成这样,估摸也是因为“神”。
太多人喜欢这个“神”了,都希望自己的“神”多一点,再多一点。
赵老太太喜欢赚钱,因此到八十四岁都没有退出三通钱庄和三通镖局的经营。
她躺在床上,依然是糖葫芦的三大股东之一,子女孙辈只是参与到钱庄和镖局的经营,并没有得到赵老太太任何让出的股份。
赵老太太的三子一女,小儿子(也就是文虚仙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剩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还在。其中女儿也效仿了母亲,坐产招夫,她的孩子们都姓赵。
所以,两儿一女,外加二十八个孙子外孙,一共三十一个人,都有继承权!
这还不算重孙辈和重重孙辈,有钱人娶妻纳妾,生的多,如果全部算起来,人数都超过一百了!
因此,棋盘街三通钱庄后面的两层小楼,主楼东楼西楼前楼全都是人。
这些人大多不关心赵老太太的身体,他们只在乎”三通“的股份归谁。
此时恐怕只有出家的文虚仙姑在乎赵老太太的病情,她坐在病榻旁边,拿着梳子,温柔的给老太太梳理一头银发。
赵老太太喜欢干净,每天洗澡,两天洗一次头发,身上没有老人味,一头银发不是那种丧气的灰白色,而是闪闪发光的银色。
文虚仙姑上一次来看望祖母时,也是这样给她梳头,赵老太太那时候身体虽然依然虚弱,但依然健谈,还能开玩笑,说:”你瞧,我对钱是真爱吧,就连头发也变成银子的颜色。”
想到这里,文虚仙姑心中泛起一片酸楚。
这时,西楼传来孩子的阵阵啼哭声,性格泼辣的赵四钱——也就是赵老太太的小女儿冲出去房间,扶着二楼栏杆对着西楼吼道:
“这是那一房的孩子在哭?这个时候哭,想干什么?是要去厨房烧笊篱吗?”
笊篱,是一种像勺子一样、但勺子底部都是密集孔洞的炊具,用来从汤水里捞面或者捞饺子之类食物。
因笊篱的谐音是“早离”,早点离开的意思。所以在北方,烧笊篱的意思就是希望病人早点死,是一种诅咒。
要是被扣上不孝的罪名,那么继承遗产就完了。
孩子被捂住嘴,离开了小楼。
赵四钱继续发号施令,“所有孙辈,重孙辈,重重孙辈,只要能写字的,都去西楼抄经书,为老太天祈福,别都围在这里。天气冷,不能开窗户,人又多,挤在一起气闷的很,去吧。”
“剩下的那些还不会写字的晚辈,都由母亲带回家去,小孩子魂都没长全,在病人这里不好的,哭哭啼啼,听着不吉利,走吧。”
赵四钱是赵老太太最喜欢的子女,地位非凡,在老太太病重时,凡有大事,都是赵老太太口述,赵四钱执笔来传达,地位超然。
加上赵四钱的话句句在理,众人都听她的,抄经的抄经,回家的回家,赵家楼一下子清净不少。
陆善柔就是在这个时候踏进赵家楼的。
赵老太太的大儿子赵大钱是个六十四岁的老头子,头发白了一半,他负手站在小楼中间院子里,他认识陆善柔,点头打招呼,没有说话,很沉默。
陆善柔也点头回礼,从天井的楼梯上了主楼的二楼卧房。
赵老太太爱钱,给四个孩子取名也是简单粗暴的按照排行,叫做赵大钱,赵二钱,赵三钱和赵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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