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宴梦川写信给家里说要回去,按时间算如今应当是到了才对。”掌门坐在石凳上,笑着落下一子,“他母亲焦急得很,一直传讯问我有没有他的消息。”
宴君安跟着落子,听到掌门的话微微颦眉:“他是去历练,不是回家省亲。”
“我不是在和你说这个。”掌门压低声音,开口道:“宴梦川是单灵根,很有资质,宫长老非常看重,有意收他为弟子。”
这回宴君安听明白了,却道:“师兄,宗门有规定,凡出门历练者生死不论。”
“可”掌门的话到一半,对上他的目光,没接着说下去。
宴君安淡然的看着掌门,是在等他落子。
掌门有些急躁,随意捻起一枚棋子落下。
宴梦川毕竟出自宴君安的本家,掌门原先觉得用宴梦川去劝是最为稳妥的。
眼下看来倒是他想多了,此人分明油盐不进。
掌门知道宴君安这人个性如此,他是真君子,行君子剑,做事从不偏颇,偏帮。可这也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大家族和那些小家族岂是一样的,修士和百姓又岂是一样?又岂能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人还在下棋,掌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宴家穆家秦家的这三位小祖宗居然敢凑一起出门历练,而且宴君安居然真的敢同意。
最可气的是他分明才是念虚宗的掌门,却压根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直等到洛夫人写信来兴师问罪,他才知晓。
掌门深吸一口气,打算换个方向劝:“如今流言四起,说是魔头楚阑舟从苄州出来了,闹出了不少乱子。”
“这三天先是章家受袭,而后张家,莲家,还有穆家的旁支接连遇袭,都说是楚阑舟所为。”
宴君安顿了顿,盯着棋盘看了好一阵,等得掌门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
他的语气却也没有变化,一如寻常:“楚阑舟她……只有一个人,三天跑不了那么多路。”
“谁在和你说这个,重点是楚阑舟可能醒了。”瞧不明白眼前人是在装糊涂还是当真糊涂,掌门索性挑明,
“宗门也有规定,若是出了什么牵动世道的大魔,应当保障在外历练弟子的安危。”
宴君安又盯棋盘。
看他这样,掌门倒有些怀疑起来:“规矩是先前就定下的,都有记录,你若不相信,可以去藏书阁翻翻……”
“知道了,我会去看看。”宴君安打断了他喋喋不休地发言,淡漠开口。
见到宴君安点头,掌门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师弟,依我看,他们这些家族成天猜来猜去的真没意思,不如进楚家祠堂看看魂灯,楚阑舟到底是死是活不就清楚了?”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楚家祠堂只有和楚家人或者和楚家有密切联系的人才能进去,如今楚家人早就死绝了,天底下也就剩下楚阑舟一个,这祠堂当然除了楚阑舟无人能进。
“掌门是不是叫错了,我记得掌门和我分明拜的不是一个师父。”宴君安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手腕上的佛珠和棋盘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此局胜负已分,我先回去了。”
“你这……”
掌门不明白眼前这人在抬什么杠。
左右他答应去了,他的目的达成,其他旁的杂事他也懒得计较。
清凉亭离宴君安所居的剑阁不远,不过剑阁有木童子守着,什么事都会悉心记录,是以掌门才请宴君安去了清凉亭。
宴君安停在剑阁门口,也不进去,不一会儿,一个扎着小辫的小童子急吼吼地跑了出来,朝着宴君安行了一礼:“尊者。”
“宗门有弟子历练未归,我去苄州看一看。”宴君安开口道,
“若有事便用传讯符和我说。”
近期宗门出门历练报备的只有三人,路线是从饶河再到栖梦岭最后是鹤州,都离苄州有十万八千里,可尊者为何要去苄州?
“是,尊者。”小童心里一片迷惑,但依旧恭敬应下。
左右尊者定然有自己的考量。
楚阑舟躺在蒲团上,拿扇叶遮了脸,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是人若是日有所思,在梦里便会显示出来。楚阑舟梦见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自己和宴君安站在一处,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宴君安且看着她,抬起手中的君子剑,一剑扎了她个透心凉。
心脏被刺穿的感受有些过于真实了,楚阑舟睁开眼睛,把那芭蕉叶从脸上取了下来。
门外那三个小孩儿又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楚阑舟嫌吵,又把芭蕉叶盖了回去。
也不知这是念虚宗哪一届弟子,怎得教得如此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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