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不知在何时停下。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下穹的;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站起身的;
什么都记不清了,丹恒再次亲吻了穹的额间,清理好血迹试图用穹纯白的衬衣遮盖住那空荡荡的胸口,布料凹陷着无声控诉着残酷的现实,唯一不变的只有穹安稳的睡颜和苍白依旧的唇色。
一片血红叶根透着金黄渐变的枫叶随着阵阵秋风飘落在穹的右眼上,遮盖住整只眼睛。丹恒拿起那枫叶,捏碎,齑粉消散在泥泞的土壤中,双指之间变出独属于自己的枫叶安置在穹空洞的胸口处。
星核…
星核不仅被带走,甚至被星核猎手动了手脚,就连穹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
该死的,丹恒再次唾弃星核猎手的做法,就连穹的载体都要舍弃吗?呵。
他要把星核带回来,那是他必须守护的珍宝,那个冒牌货…正在玷污自己所珍重的一切。
丹恒小心翼翼的整理了穹的衣襟,轻轻用指腹描绘着恋人的五官,确认穹的睡颜依旧如初,这才盖上那层透明的仓面。
不能把穹留在这里了,星核猎手既能挖走穹的星核,他日就对他有且仅有的念想做出不可估计的事出来,而且他有了目标。丹恒抬手变出一片洞天,连着制冷的实验仓都被带进了如画似的洞天之内,没有了牵制,丹恒动用法术随着一阵轰鸣声土壤被连天震起掩埋住了挖掘的痕迹。
一切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叮——”
手机铃声又在这时响起,丹恒指尖微动,这才发现残破的指缝里满是从他指头上溢出的鲜血,只不过已经干涸,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连手上的鲜血都不再流出。
丹恒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亮出列车组对他的各种关怀,就连帕姆都发来了几条消息。从指尖传出疼痛刺激着神经涌入骨骸,丹恒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这种疼痛让他清醒,正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他令人作呕的现实。
需要把发生的事告诉列车组吗?
丹恒对着屏幕上关切的语句陷入沉思,他清晰的知道列车组对他的担忧,这种事…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无需他人替他分担,必须要他自己做才行。丹恒在列车组的群聊里发了一句「无需担心,我这几日要外出几天,不便看手机,见谅。」
列车上。
看到丹恒消息的三月七抬起头望了姬子一眼,她就知道会这样,自从穹出事以来,丹恒从未向他们透露过任何信息,就连丹恒在干什么,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这个闷葫芦…更让人担心了啊!”三月七捏紧了手机,巴不得想让丹恒开启定位然后顺着位置送给丹恒一个拳头。
“好吧…”姬子与瓦尔特对视一眼,一直放任丹恒让他放纵下去不是列车组的作风,瓦尔特心领会神的点了点头“去看看他吧,丹恒这样还是令人放心不下。”
“嗯嗯嗯!杨叔说的对,咱都担心死了。话说,应该怎么找到他…”
“……列车组从未限制过乘客的人身自由帕。”
“所以?没人知道丹恒跑哪里了是吗…”三月七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与众人面面相觑。
“…会有办法的。”瓦尔特有些尴尬的出声补上一句。
“……等丹恒回来咱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顿。”
二
丹恒又在外游荡了几日,自己怎么可能会知道隐匿的星核猎手行踪呢。丹恒碰着运气,加上他们在罗浮甚至是通缉犯的状态,就连询问群众都得不到结果,简直像幽魂一般叫人难以捉摸。
他等不起,也支付不了空等的时间,越晚接触不到星核猎手,星核或许与冒牌货的载体相融的更加紧密,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丹恒愈发急切起来,他会在某些时刻感觉自己有些不像“丹恒”了,心性逐渐变得急躁,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原地踱步,甚至是小声自言自语,愈是煎熬等待的时候,这些状况就甚是明显,伴随着他略有急促的喘息声,像是一只伏在暗处准备随时撕破猎物的兽。
可是,谁又能定义“丹恒”是什么品性,甚至是什么模样呢?
或许“丹恒”,本应如此,他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坍塌,瓦解着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墙,随着轰然坍塌的巨响,像是悲鸣又像是一声苦楚的龙yin归于尘土。
仅仅是——属于“穹”的“丹恒”。
像是解脱似的得到答案,丹恒长吁一口气,为自己的辩解感到欣喜。
“吧嗒”“吧嗒”
是鞋跟触碰地面发出的碰撞声,循环着播放在丹恒耳边。牙齿触碰着指甲,抵在自己的双唇之间摩擦啃食,浓墨的眉毛蹙起,丹恒垂着脑袋,眼瞳流转出晦暗的色彩,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丹恒又开始原地踱步,重复着这种节奏让自己淹没在这种细小的令人烦躁的噪音之中下沉。
“来找我,丹恒…”
“你可以找得到我。”
“丹恒!”
伴随着急促的低沉喘息声,丹恒猛的抬起头来,胸膛剧烈起伏着,从额间生出几滴汗。眼前一阵眩晕,四周的景光从中心点蔓出白光扭曲旋转,耳边发出阵阵刺耳的嗡鸣。丹恒又低下头踉跄几步,甩了甩脑袋,细长的耳机线摇晃着又逐渐平稳。
没错,他可以找到,指腹上仿佛还残留着穿过胸膛的温润触感,丹恒下意识张合手指又递在鼻尖之下轻嗅,试图去感受被他所熟知的气息,穹需要他,他听到了。
“我会,找到你的。”
在暖阳之下照应着丹恒胸前的车票,折射出细碎的光,像鎏金似的发出浮光,红穗子轻轻摆动着。那是穹的车票,穹下葬以后经由帕姆保管又被送到丹恒的手心上。帕姆毛茸茸的长耳捧着略有残破的车票,“穹乘客的东西,交给你,帕姆知道丹恒乘客会好好对待帕。”
丹恒微愣着神,直勾勾盯着车票,嘴唇蠕动出微小的弧度,谢谢…
丹恒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接过车票,指腹拂过被利器划出的痕迹,凹凸不平却又真实的触感,像是在抚摸恋人的脸颊,感受他可爱脸蛋上细小的绒毛,轻啄着他的指腹。
“谢…”
“谢谢。”
“丹恒乘客要好好加油帕。”
帕姆用耳朵拍了拍丹恒的小腿,吧嗒小腿晃着可爱的步伐离开了。
如今车票被丹恒保护的很好,能看得出主人的细心呵护,应该是每天都被擦拭过,闪着润亮的光泽。
三
丹恒在客栈里租了间屋子,长期的。
映着清晨微冷的风,急切切的出门又在夕阳时刻或者晚间风尘仆仆的回来。就连前台的长生种都对丹恒眼熟了,但丹恒并未告知具体需求,只是说自己在找一位很重要的人,他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濯月先生,一定会有收获,希望可以早日找到。”
丹恒在罗浮隐去了自己的姓名转而起了个假名,外貌也有所改变,以前世的模样让他在罗浮寸步难行,只有这样才可以进出无阻,甚至与原住民打好关系以便得知一些小道信息来源。
丹恒也不会去纠结信息的真假性,他会亲自去调查,即便每次都会空手而归,甚至会遇到丰饶孽物,虽说那些怪物几乎伤不到丹恒,但长时间下来也或多或少有些打击他的信心。
要放弃吗?
不会,不可能,丹恒没有这种想法,支撑他的是往日与穹的点点滴滴和穹偶尔呼唤他的声音。
又是幻听?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丹恒需要恋人发出渴求的语气去满足他那逐渐膨胀的满足感,有且仅有这种情况下,丹恒才能找到归属,他想躲进恋人温热的臂弯里用鼻尖去蹭白净的脖颈,充盈着干净阳光的气息,去亲吻他的耳垂,听着他发出怕痒的笑声,缩着脖子向后躲去,感受他震动的胸腔,那是,活着的证明。
“来找我,丹恒…”
“我会的。”
又是一声轻似缥缈的叹息,消散在空气只留下自己嘴唇蠕动过的痕迹。
最近客栈附近貌似出了怪事。
“你最近去过丹鼎司附近吗…那边好像出了怪事?”
“嗯?怎么了,最近不止丹鼎司好像整个罗浮都有点?…”那人噤了声,没再说下去。
“哎,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点。”
“啧…别拽我衣服,你说就是了。”
另一个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开了口“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过怪叫,特别是晚上?”
“晚上?不知道,我睡觉挺死的。”
“……那你睡的是真死。甚至这边也有,就在这,金人巷…”那人说着指向大门紧闭的几家小吃店,“看到没,听说是遭遇过什么,现在也不开门营业了。”
“云骑军怎么说?实在不行十王司那边有什么风声没有?”
“要是处理完了,你觉得这谣言还能传出来吗?说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现时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就连做笔录时也一问三不知,大家现在都在传是有鬼…”
“…你信吗?”
“本来是不信的,但是你看这事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这不就…”那人耸耸肩,撇嘴表示无奈。
丹恒坐在那两人后面的餐桌上听了好一会儿,点了杯清茶,慢慢品着。
怪事?丹恒拿出手机打开了怪异论坛,果真,全被这种怪事占满了,尝试刷新消息,还是这样。罗浮出了这等人心惶惶的东西,神策府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加上十王司的职责所在。丹恒再次刷新了几遍论坛,有些夸大其词甚至是危言耸听的帖子已经被封禁了,果然十王司还是在努力啊。况且以云骑军的执行力,应当早就解决才对,竟闹到现在也没结束,这种小事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无端的,丹恒觉得与星核猎手脱不了关系。
丹恒滑动着手机,默默记下几个经常发生异事的地点,准备在一个人流稀少的时间去探查一番。他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丹恒并不想让自己后悔,即便那件事会改写他应行的轨迹?
“濯月先生要退房了吗?”
“嗯。”丹恒点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一般表情淡漠。
“时间过得很快呢,濯月先生是找到那位重要的人了吧。”前台的狐人小姐说着,眼神带笑的看了一眼丹恒“濯月先生看起来很坚定,有时间可以通知小女子一声报个喜讯呢,那个人被濯月先生这么重视,会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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