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美小时候非常害怕昆虫。无论是天上会飞的蝗虫、蜜蜂、蜻蜓,还是躲在密丛的螳螂或是潜行泥土的蚯蚓、蚂蚁,加贺美都敬而远之。他对虫的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警察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认为这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表现,并且觉得怕虫太不符合警官之子的形象了,也屡次责备过他。但每次看到小加贺美改不了的对虫子的恐惧模样,又头疼又无奈。加贺美往往因为餐桌上一只小小的虫子吓得不敢吃饭,或者由于在学校被一只虫子袭击了稚嫩的脸蛋干脆不想上学。对虫的抗拒,已经到了严重影响生活的地步。
当然,加贺美陆也不是完全拿他没办法。偶尔父亲会用言语故意激加贺美:“没有男人会怕一只小虫子吧?”、“新,你的胆子比汪酱大不了多少。”
汪酱是邻居婶婶家的宠物狗,因为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导致神经受损,所以特别怕人。每次门口有人路过发出沙沙的脚步声,汪酱都会腾地钻进婶婶怀里,可怜兮兮地小声哀嚎。被父亲说不如小狗,加贺美总是气鼓鼓地说,我才没有呢。
每当回想起这件事,加贺美的内心都不禁腹诽道。就算胆子再小,父亲也不能把他比作小狗吧?况且现在想来,小狗那么可爱的存在,加贺美也没有底气和它比较。汪酱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可是加贺美呢?他还年轻,还要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嘛,哪能像小狗一样被主人宠爱着就无所事事地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但是相对而言,父亲对他已经挺仁慈的了。作为长官,加贺美陆训斥部下的那副严厉劲是加贺美新永远都学不来的。从小到大,哪怕极度生气,他只不过偷偷躲起来哭哭鼻子,哭完过后把泪水咽进肚子,纠结于弱小的自己。这样的性格,注定他当不了领导一类的角色。
长大加入zect以后,加贺美通过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对虫子的恐惧。他早些时间争取thebee系统的使用权,现在又获得了gatack,好比方说,过去害怕昆虫的加贺美现在要与各种各样的虫子为伍了。
明明只是预备役而已,但这几天来,加贺美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异虫。
他腰部的一片皮肤泛起仿佛昆虫表皮的金属光泽,像一块红彤彤的烙印,刻在原本完好的肌肤上。尽管不痛不痒,可是那块后天产生的印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那里,让加贺美紧张得时刻绷紧神经。
不能被天道看见。他懊恼地想,那家伙,几天前才夸了自己可爱,要是几天前还可爱着的伙伴一下变成了虫子,就真的一点也不可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夸他可爱是多么古怪的话啊!还有,他为什么那样在意天道说过的话?按理说,他不该在乎别人的想法,但天道跟别人不一样,况且从来不夸人的天道都那么说了,加贺美认为自己得拿出点觉悟来。
这天下午,天道邀请他去家里吃饭。作为回报,加贺美新需要帮天道打下手。
加贺美系上围裙,心不在焉地靠在水池边擦洗碗筷。忽然,站起来的某个瞬间,他在拥挤的厨房里和天道四目相对,肘尖不经意的触碰吓得加贺美立刻哆嗦着收回手臂,捂着脸跑开了。离开时,他手里还攥着天道做菜的木勺。
“加贺美,你今天怎么回事?”
天道觉得非常奇怪,于是追过来问他。
“没有啊,什么事都没有!”
加贺美哭丧着脸,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天道将信将疑,走过去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像提溜小狗一样把他拽起来。
“干什么啊。”
天道凑近他满是委屈的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一番。
“拜托,说谎的时候起码收敛一下表情吧?你的脸上就差写着‘我在说谎’了。”
加贺美吓得赶紧摸摸自己的脸颊:“欸,有那么明显吗?”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镜子,镜子在哪……”
加贺美把勺子塞给天道,又手忙脚乱地去找镜子了。
简直拿他没办法。天道好意提醒他说:“喂!客厅的镜子碎了一片,小心点……”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加贺美滑倒的惊呼声音。
“真是的……”
天道再次跟过去,将跌坐在地上的加贺美扶起来。
“脚崴了吗?”
加贺美嘟着嘴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推开天道的手,企图自己站起来。
“别乱动。”
加贺美还想拒绝,但就这样被天道抱起来了。他慌张地挣扎着,四下张望。
“树花呢,树花还在吧……”
“她又不在房间。”天道安抚地说,“回学校去了。”
“哦哦。”加贺美松了口气,攥住天道的手腕。好丢人啊,要是被天道的妹妹看见就不好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加贺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急得眯起眼睛,委屈得快哭了:“我哪知道啊,我是不是要变成虫子了,好吓人啊……”
“真没出息,一点小事就哭鼻子。”
“才没有!我只是啊,只是——”
“到卧室去。”
“你要干吗啊!”
“笨蛋,我还能干吗?当然是上药。”
“天道……”
加贺美脑海中想他待会要说的话。“一点都不可爱”、“难看死了”,或者居高临下地用审判般的语气宣布“你是一只虫子”。
我不是虫子,我是人类……
他在脑海里构思了一遍天道所有可能会说的话,结果没想到的是,靠在床沿边,天道掐住加贺美的腰,轻轻拧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地说。
“过敏了也不知道上药,恐怕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只是……过敏吗?”加贺美拉住他的手,慌张地追问道,“我、我还以为是gatack的后遗症。”
“哪有什么后遗症?不如怀疑是你自己锻炼不足。”
“说的也对。”
“好了。”天道站起来,给他盖上被子,板起脸宣布说,“从今天起饮食需要忌口。辛辣、刺激,还有鱼虾海鲜之类的,都不能吃。”
加贺美不愿意了。
“啊,那刚才锅里的清蒸鳗鱼怎么办?”
“树花回家之后会吃完的。”
“我的晚饭呢?”
“昆布豆芽汤。”
加贺美掀开被子挥着手抗拒说:“不要!只有昆布和豆芽,根本填不饱肚子吧。”
“还能怎么办?你只能喝这个了。”
最后,加贺美端着一碗比涮锅水好不了多少的清汤,在厨房里咕嘟咕嘟到咽进肚子里。他现在看什么都像虫子,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漫天飞舞,扭曲地趴在他的头顶。房间简直是一只巨大的虫,他被困在在虫子的肚子里,要被大虫子消化掉了。
“虫子,好多虫子……”
天道瞥了一眼他的碗里,无奈地解释说。
“那是木鱼花。”
加贺美把清汤寡水一口气喝干净,丢掉碗筷。
“天道,救命啊!”
“小点声。”天道眉头紧锁,“你太吵了,加贺美。”
“就没有能吃的吗……”
“男子汉的眼泪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淌下来。”
“怎么办啊天道,我要变成虫子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在我离开之前你都不会有事的。”
加贺美冷静下来,感激地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天道说。
“谢谢你啊,天道,我们果然是最好的……”
“朋友的话就免了。”
“为什么啊,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下次来吃什么?你决定吧。”
“嗯,我想吃酱油拉面,加双份叉烧,要很多葱。”
“好。”
「您好,我是城户真司。」
当龙牙顶着城户那张脸毕恭毕敬地站在花鸡门口迎接他的时候,秋山莲的心情逐渐被烦躁侵蚀。
战斗过后的神经末梢仍在隐隐作痛,望见龙牙那标志性的不怀好意的笑,莲仿佛有一种预感:他下一刻就要掏出卡片和自己决斗了。
明明跟城户长得一模一样,却总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劲。秋山莲郁闷地想。
他用力推开沉重的店门,大步走到吧台前坐下,然后提起桌上的热水壶沏了一杯红茶,整个过程目不斜视。
「客人,需要咖啡吗?」
冒牌货一开口就露馅了,这里向来只卖红茶,不卖咖啡。秋山莲敲着瓷杯审问他:
「不需要了。你来干什么?」
对方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言自语:「请允许我强调一遍,我是——」
「城户真司。」
秋山莲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扭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在镜世界里见过这个人,这是个热衷欺骗的大魔头,也是个满嘴狂言妄语的胆小鬼,只不过长着一张跟城户一模一样的脸罢了。即使有手冢海之那套半吊子的唬人话术,大概也说服不了眼前这个来自异世界的骗子吧,他的歪理确实具有不少迷惑性。
龙牙好像看穿了莲的心思。
「别用一副瞧不起的眼神看着我,你也不是最强的骑士吧?还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地审视我。」
「怎样打倒你,由我说了算。」放下茶杯,秋山莲抬目瞥了他一眼,「很显然,你不是城户。」
龙牙尴尬地笑了笑。
「很明显吗?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地模仿他了。」龙牙颇为无奈地撩起垂在眼前、遮住视线的发梢,顿了一下,之后自言自语般说,「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呢。」
秋山莲一本正经地宣读他的经验之谈。
「城户那家伙啊,绝不可能客客气气地欢迎我。再说,你在其他事情上也比他差远了。」
闻言,龙牙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
「哦,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吗?」
这样的关系,那是怎样的关系?
龙牙模棱两可的语气立刻引起莲的警惕。他和城户虽然已经互相了解了许多,但还不能简单归到「朋友」、「同伴」这类概念里吧。非要讲的话,必须要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勉强算作「暂时的战友」。
经历了短暂的思考,秋山莲决定替他辩解。
「城户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他这样的人多起来,或许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
龙牙反驳他:「幼稚的想法。毕竟,你的意思是如果吧,假设和现实相差太远了,人类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生物。对了,你会把刚刚这些话告诉城户真司吗?」
他话里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秋山莲注视着他,挑眉道:「说完了?说完了就来和我决斗。」
龙牙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恶魔啊,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战斗。」
「不,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契约兽从一团浓雾中现身,朝着人类张开深渊巨口,锋利的獠牙从天而降地刺向莲。
「夜骑,你马上就要被我打倒了。」龙牙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好看清楚这张脸吧,是他打倒了你,你输掉了骑士之间的战斗……」
莲紧绷起神经,往腰间伸手取出卡盒。他必须赶在敌人袭击之前变身,可四肢似乎被千斤的钢铁压住,尚且来不及抽出卡片,眼前的世界陡然旋转,他坠入到一片黑暗中。
死寂。有人剧烈摇晃他的肩膀。
「喂,莲!莲!」
是谁?谁在叫我?龙牙呢?
「快醒醒啊,莲……」
秋山莲迷茫地醒来。他睁开眼睛,用力捏住对方的手腕,眼前的人是城户。
「终于醒过来了,害我为你担心了好久。」
城户真司终于松了一口气,扶住他的肩关切地问。
「怎么样,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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