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讶染于程寄的?毒舌,他之前虽然也冷漠,但没这么强的?攻击性,陆今安看向郁孟平:“二哥!”大?有让郁孟平帮忙出头的?意?思。谁知郁孟平走上雪道:“说的?好像我们来滑雪,你?能不拖我们后腿一样。”double kill。陆今安:有毛病吧,这两个人,素质怎么这么差。陆今安摘下雪镜,加大?嘲讽力?度:“是,我是玩不了爱情这种游戏,谁跟你?们一样,被女人甩了就知道猫在房间里,怎么?猫得很舒服吧。”“啧啧,哪像我啊,是体会不了这种舒服的?,我只?会滑雪,自由自在,嘿嘿。”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欠揍,趁着程寄他们还没准备好,他连忙戴上雪镜,雪仗往后用力?一蹬,顺畅地滑下去。声音飘散在冷风中:“被女人甩了还一天到晚想,这不是犯贱吗?”“这小子简直讨打,”郁孟平已经准备,他看向程寄,挑了下眉:“要一起吗?”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程寄低着头,嘴唇抿得很紧,依旧整理着自己的?双板,他的?动作软绵绵的?,提不上劲:“你?先下去吧。”郁孟平微微眯了眼,便一冲而下。这场追逐赛的?结果?是以?陆今安的?脚扭伤而告终。最后被抬到了医务室嗷嗷叫。郁孟平踢了他另外一只?健康的?脚:“至于吗?一个大?老?爷们儿,刚才?不是挺得瑟。”陆今安大?呼小叫:“我现在是个病人,二哥,你?得对我温柔点。”程寄站在窗户边向外看,听着身后的?人吵闹。那时候已经傍晚,余晖穿过光秃秃的?枝桠照晒在雪地,像是打散的?调色盘,渐渐地落日归山海,世界又恢复清凛与安静。“不对蠢货温柔,谁滑雪跟你?一样还会把?脚扭伤。”郁孟平毫不客气。陆今安指着程寄:“我菜鸟扭伤脚理解不了?那程寄这种内行怎么说?他都差点被雪活埋呢。”郁孟平侧过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询问,显然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晓。程寄当然是受过伤的?。那次受伤还挺严重,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眉目敛着层冷意?:“那回滑了道外的?野雪,着道了。”“那您的?真的?太大?意?了,”给陆今安做检查的?是个中老?年的?法国医生,拿来冰敷袋给他,他忍不住插了嘴说:“前两年我们这个雪场,也有个年轻人去滑野雪,都差点冻死?在外面。”“野雪都没有压实,很容易出问题。那个年轻人出事其实是可以?预料的?,那天的?天气很不好,昏沉沉的?,后来雪场的?经理怕出事,直接停了下午的?活动,喊他们下来。”“当时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去滑野雪,还是他的?同伴先下来,找不到他,大?家才?知道。”老?医生说的?很慢,在场的?三个人都熟谙法语,程寄微微变了脸色。“怎么越听越耳熟呢,”陆今安咳了一声,问:“程寄,这人该不会是你?吧?”这种可能性非常大?。程寄抿着唇,有种被人揭穿老?底的?窘迫。郁孟平笑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不沉稳的?一面。”倒也不是他沉稳不沉稳,以?前他也滑过野雪,但可能真的?应证了那句老?话,“一般淹死?的?是会游泳的?”。老?医生端详着程寄的?面容,有些恍然大?悟:“还真是越看越像,您那回在野外都快失温了,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就连上帝也无能为?力?了。您在医院应该住了很久吧。”程寄点头承认:“差不多大?半个月再出院的?。”“那那位女士呢?你?们之后还有联系吗?”程寄看了陆今安一眼。但那回陆今安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滑雪,他也是事后听说的?。他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女士?”老?医生皱了皱鼻子:“就是那位中国人,是她把?你?救下来的?。”某种真相呼之欲出。但越近真相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情怯,身侧的?手发颤:“不是你?们这的?工作人员吗?”老?医生摇摇头:“是那位女士先找到的?你?,把?你?拖下山脚,快没力?气的?时候,她才?跑下来找的?工作人员。”程寄的?脸色苍白,顿失血色。在冰天雪地里拖着一个成年人行走是什么样的体验呢。景致应该很有发言权。天色越来越灰暗, 空中飞着细雪,不知道是从天上?落的还是被疾风卷起的,眼前扑朔迷离, 景致艰难地行走在群山白雪中。身后的雪车里还躺着已经昏迷的程寄。她?焦急又心安。
心安的大概是因为她?先于其?他人找到了?程寄, 可以陪在他身边, 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总好?过?漫无目的地等待。她?的预判是对的。那时候由于天气?原因, 雪场已经?陆陆续续把游客安全?转运到休息大厅, 可是迟迟不见程寄的身影。道外野雪附近听不到雪场的广播, 但一看这样的天气?情况也知道继续滑下去很不安全?。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回来,多半是出了?事?。如果再不去找,等会儿雪下大了?,救援人员也会有危险。同伴转身去找雪场的负责人, 让景致留在原地做接应。但景致想了?想,这种?事?情是等不了?的,雪场未必能在短时间?齐集一支搜救队伍, 大多数工作人员还在转移游客。然而多等一秒,程寄的危险就会多一分。如果她?猜得没错,程寄很有可能是在下山的途中陷在雪里, 特别是在一些树下,那里的雪又松又软, 如同水里的漩涡,最容易出事?。程寄虽然喜欢滑野雪,但也并不是个激进冒失的人,这个雪场的道外野雪他以前也滑过?, 而且滑野雪前两天,他已经?在查看地图, 敲定路线,那时候景致正?在旁边看着。景致目光灼灼,冲到一旁的雪场宣传小木屋,拿了?地形图和儿童雪车就往山上?跑。沿着既定的线路,快走了?两个小时,她?才找到人。程寄果然陷在雪里,还好?他当时穿的滑雪服外套比较亮眼,还没完全?被雪覆盖,景致稍微认真看了?几眼就看到了?。如果天上?的雪再下得大点,她?来得再晚点,估计一切都?难说。人虽然是找到了?,但程寄的脚似乎是受伤了?,失温严重得已经?昏迷,她?再不快点送他下山,也很危险。空旷的视野里是模糊的灰色,云雾很低,整个世?界似乎是被缩影在盒子之中,让景致联想到了?坚硬,沉重的,泛着冷光的金属。她?像是被连接在车床之间?的粗铁线,用力拉着身后的巨物,雪车与?雪的滑行摩擦,就是她?在被拉扯之间?的疼痛的□□。簌簌簌——雪车从小斜坡上?毫无阻力地滑落,连带着景致都?被扯滑???着往下,牵引绳深深地嵌磨在手心,有一种?洋火刮擦着鳞片纸,一擦而亮的热痛。轻柔的雪落在脸上?,很快就被滚烫的呼吸热化,景致连忙跑下去查看程寄的情况。他已经?被甩得七零八落,但毫无知觉,双睫紧闭。景致脱掉手套,又摘下他的护目镜,刚一摘下,睫毛上?覆着薄冰。她?摸了?摸他的眼睛,一摸上?去就冻得惊人,心中的恐惧更加深刻,都?来不及戴上?手套,就拉着牵引绳继续往下走。那时候景致感觉自己一直在走,却怎么走不完,越走路越长,羽绒服身下都?已经?热得出了?汗,然后冷风一吹,又冻又黏。呼吸之间?都?是浓重的血腥气?味,她?累得想要昏睡过?去,但依旧坚定不移地往前走。上?下苍茫,在群山白雪中,景致化成渺小的一点,像星火。······景致在睡梦中被热醒,摸着黑开了?灯,眼前一片迷茫,身上?酸痛得像是被人拆了?骨头。又做梦了?。梦到了?当时独身一人去找程寄。她?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忽然一阵猛烈地咳嗽,喉口处往上?涌着血腥气?。这种?感觉就和当时她?拖着程寄,艰难行走的时候一样,干裂的凛风割着她?的气?管,每一次呼吸都?难受。景致连忙下床,拿了?放在保温杯里的热水喝,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才把口腔中的血腥气?压了?下去。北京已经?开始供暖,房间?很热,景致身上?穿着宽大的t恤当作睡衣,她?摸了?摸额头,热得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发烧还是家里供暖的原因。她?看了?一眼温以泽给她?买的东西,就拆开里面的温度计,用酒Jing棉片消了?毒才含进口腔,再把桌上?的垃圾整理一下倒进垃圾桶,弯着腰的时候,景致就看到了?自己右手上?的红斑。这就是当时救程寄留下的痕迹。没有来得及戴上?手套,冻伤了?,后来那个冬天生了?冻疮,一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就会巨痒无比,用手使劲地抓,还会破皮,像是个水囊囊的胡萝卜。难看死了?。后来这块红斑一直褪不了?。她?本应该有一双白皙细嫩,修长如软枝的手。景致慢慢蹲下,看着那块红斑有些发怔。忽然桌上?的手机倒计时声音响起,她?取出温度计一看,确实要比正?常体温高一点。她?果然有点发烧了?。当北京时间?早上?6点,景致在给自己测体温的时候,巴黎正?是深夜。木屋的一楼是挑高的空间?设计,整面墙都?是玻璃,方便住在里面的旅客看风景。清露生凉夜。壁炉的柴火发出轻微的燃爆声,火光橙黄温热。滑雪场阒静无声,然而抬头一看,天幕上?的一川星斗却是很热闹,躲在银河的星云中,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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