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的脸上带着笑意:“手术成功了!”“真的吗?”“当然是真的,理论上明天就可以尝试下地,但医生还是建议卧床一周。”“真好。”谈桐先是欣喜,但很快表情又淡了下去,因为她看见了李垚脸上的强颜欢笑。“出什么事了?”她问。不等李垚回答,她就说道:“是《无言》剧组决定换人了吗?”李垚急忙道:“还没最终确定呢,我还在争取,我们还有希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病养好,毕竟身体好起来才有机会,对吧。”但她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心虚,干笑了两声。谈桐勉强笑笑:“好,我努力。”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是上天在和她作对,几乎要让她绝望。手术很顺利,但康复的过程却并不如预期。术后第二天,谈桐的腰部依旧隐隐作痛,于是她推迟了一天下地。第三天可以翻身,但活动时腰部到大腿后侧的牵拉感很严重,坐起都很困难。到了第四天,她拼尽全力,咬着牙下了床,然而腰部以下几乎全是麻的,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见缓解。她把情况告知医生,得到的结果却是最不愿听到的一种——每个人的情况各有不同,恢复速度因人而异。谈桐问要怎么办。医生说:“继续卧床休养,绝对卧床,直到好转。”送走了医生,谈桐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桐桐姐……”周周试探地叫了一声。“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下。”周周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她刚出门,谈桐就一把扯掉镇痛泵扔到地上。已经四天过去了,手术位置还在疼,腿也在疼,哪哪都在疼,她难道要挂着止痛泵一辈子吗?她以为做完手术她就能获得一具健康的躯体,能够和正常人无异。但根本就不是这样。她永远不会健康了,她比之前还不如,她所期待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她再不相信自己能痊愈,甚至连正常地生活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表演,谈什么舞台?无法跳舞,无法武打,连普通的舞台动作对她都难如登天,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这样的她以后还能演什么?演只动嘴和眼睛不做动作的角色吗?演一个残疾人吗?全靠替身吗?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而她自己甚至感受不到。她已经对未来绝望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如果变成了一个废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念头一旦在她的心里产生,便再也挥之不去。这样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吃药、打针、复健、失败,再重复。如果余生的质量是这样的,那她宁可现在去死。但死有那么容易吗?她四下看去,没有利器,没有绳索,窗户只能开一道很小的缝隙,一切家居都有着光滑的圆角。她连死都没有办法。“找什么呢?”就在谈桐刚要坐起来时,段柏章没敲门就走了进来。“出去!”谈桐像是应激的动物一样,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偏偏是在如此狼狈又恶念丛生的时候被段柏章撞见,她有种被冒犯的怒气。“你出去!滚出去!”她歇斯底里朝着段柏章大喊。理智告诉她不该向段柏章发脾气,是他一直忙里忙外,一直陪伴着她,她不能做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但她已经崩溃,理智控制不了感情,以至于她成为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退行现象和依恋伤害并存,对着亲近的人发脾气,说着最恶毒的话语。而段柏章好似没有听到,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止痛泵,疑惑地说了一句:“掉了?待会麻烦护士重新连一下。”他将止痛泵放在床头柜上,问谈桐:“找什么呢?进来时候看见你在找东西?”像是一个拳头重重打在棉花上,她所有的戾气都被段柏章吸收掉了。她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段柏章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谈桐旁边,突兀地抱住了她,让她泪痕斑驳的脸靠进自己的胸膛。“我明白,我死过一次,我都明白。”他轻声说道。“你不明白……”谈桐不知道为什么,靠在段柏章坚实又温暖的胸前,她的愤怒、绝望、愧疚、委屈全都转变成了眼泪。她放声大哭,像孩子那样嚎啕着。泪水好像没有尽头,浸透了段柏章的衣物,濡shi了他的胸膛。他依然抱得很紧。“段柏章……段柏章……段柏章!”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却不知喊他要做些什么。她想诉说痛苦,想说说心里话,也想讲讲这么多年的事情,但这些说出来都需要太久的时间,而她没有那么多力气。段柏章什么都没有说,她叫他他就应,她哭他就用力紧抱,她不说他就等待,她开口他就倾听。他像是为她写好的程序,永远和她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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