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药确实有功效, 只是睡到半夜却做起了噩梦,一会儿?是侯府Yin冷的祠堂,一会儿?是她爹严厉的怒容, 画面交错,下一瞬她又在路上拼命奔跑,跑得筋疲力尽也没能追赶上前面那辆马车,反而眼睁睁看着马车越来越远。路上扬起的尘土迷得她睁不开眼,恍惚中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抬起头?努力地看过去, 没等她看清, 那只手就松开了她,她跌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视线里只有个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心里憋得难受, 一下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萧时善骤然从梦里惊醒,抬手去摸眼角, 指尖触摸到一点shi润,望着帐顶回想了一下, 脑海中的画面如chao水般褪去, 转头?去想时?,愈发模糊不清,但心口仍然闷得慌。动了动身子, 萧时?善惊愕地发现自己挤到李澈身边来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睡觉规矩,哪知这么大的床都?不够她翻滚的, 居然滚到床边来挤他?。想要躺回去,但又懒得动,手边没有帕子,萧时?善捏着他?的中衣抹了抹泪,舒出一口气?后?,重新闭上了眼睛。隔天二嫂房里的丫鬟来传了趟话,萧时?善心里纳闷,但还是去二房那边走了一趟。蒋琼在坐月子,见萧时?善到了,便?叫丫鬟看座上茶,“我这身子不方便?,劳烦三弟妹跑一趟了。”萧时?善笑道:“二嫂坐着月子正是该多加休养,我闲着也是闲着,走几步路的事,来陪二嫂说说话解解闷也好。”蒋琼笑了笑,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但看萧时?善坦然处之,她也少了几分窘迫,舀着乌鸡汤,思量着怎么开口。因着坐月子吹不得风,屋里的门窗关得严实,空气?流通不畅,气?味儿?就有点怪,萧时?善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忽听蒋琼说道:“初二那日,三弟妹回侯府了吧?”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没有特?殊情况,自然要回娘家走动,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提到安庆侯府,萧时?善微微一顿,意识到二嫂要说的事恐怕不是小事,竟让一向口齿伶俐的二嫂也难以启齿。蒋琼确实有些张不开嘴,要不是看萧时?善那日挺身而出的情分上,她可不会跟她说这种事,索性直接说道:“兵部武选司的宋大人去年年末的时?候上疏请求致仕,虽然还没降下旨意,但这个事应是板上钉钉了。”萧时?善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回侯府那日张姨娘就一再暗示她,她爹那位子该挪一挪了,这会儿?二嫂又冷不丁地说起朝廷内的人事调动,两个念头?一碰撞,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紧接着就听蒋琼道:“宋大人一走,这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上头?似乎已经有了人选,只是这会儿?还没定下来,唉,你?瞧瞧为了这个空缺,闹得人心浮动,不知要惹得多少人豁出身家去,好事也成坏事了。”萧时?善已然把话听明白了,上面既然有了人选,却一直没定下来,显然是在这个人选上有不同意见,而这个人选顶多是在两三人中间徘徊。武选司郎中虽是五品,却是有实权的五品,参将?以下的武官都?由武选司郎中选拔,这是何等权力,哪方势力肯放过这个位置,怕是暗地里较着劲往这个位置上放人。萧时?善双手交叠,不由得握紧了些,以往以为她爹还算头?脑清醒,哪知他?是野心太大,竟然惦记上这个位置了,人家有手段有靠山,去争去抢也就罢了,他?凭什么,凭他?有个嫁到卫国公府的女?儿?么?!她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脑子里一阵犯晕,萧时?善张了张嘴,附和着说道:“二嫂说得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安守本分才能长久,踩着梯子登高,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原本蒋琼还担心自己没说明白,正要再说几句,没想到三弟妹倒是个一点就透的灵秀人,也省了她多费口舌。说来也是凑巧,她那日回府,从母亲那边听来了此事,一开始也是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跟她提这事,之后?才恍然大悟。她和三弟妹毕竟是妯娌,知道有这么个事,不想趟浑水就远远瞧着,要是想卖个好,这个消息就用得上了。蒋琼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先见之明,那时?只是随意地谈起,谁承想今日就用上了。说话间,nai娘抱了孩子过来,蒋琼接过孩子,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小人。襁褓中的婴孩闭着眼睛,脸蛋比刚出生?那会儿?白嫩了不少,萧时?善看了两眼旋即收回了目光。晚上去荣安堂问?安,屋里的人有些少,看着比往日冷清,扫了一圈,发现是葛夫人和云榕不在。老太太说道:“云榕年纪不小了,是不能再拖了,若是能定下来,也得等明年春里才能嫁过去。”云榕后?头?还有云桢和云桐,她这边定了亲,后?面的也就快了。罗夫人笑道:“我倒是见过韩家这位小公子,生?得斯斯文文,极有礼数,跟云榕岁数相当?,很是相配。”原来是相看去了,萧时?善在此事上插不上嘴,也不方便?说话,上次在愉园相看,她虽然不是有心,但也确实搅了云榕的好事,难怪这次她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回到凝光院,萧时?善一进门便?看到李澈坐在屋内,她解下斗篷,走上前?去说道:“夫君用过晚饭了么,我让人去摆饭?”“不用,收拾一下,带你?去街上走走。”“去街上走什么?”萧时?善略有疑惑,这会儿?都?到用饭的时?辰了。李澈望向她,不紧不慢地道: “今下午工部那边刚放了灯,不想去看看?”京师从初八开始放灯,虽说一连十日都?有灯可看,但要数十四十五十六这三日最热闹。萧时?善自然是想看的,明日就是十五了,府里还有家宴,那时?便?是想看也脱不开身,因此她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若说一开始萧时?善还点迟疑,但看到外面的景象,立马就被吸引住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等到了工部所在的那条街上,更是目不暇接。每年灯节六部都?会放灯,除了东华门那边的灯市主街,就属工部这边最夺目璀璨,那些顶尖的能工巧匠把灵巧心思投入一盏盏花灯,盏盏花灯,各尽其巧。每一盏灯都?有可供玩赏之处,譬如那盏小巧玲珑的蟋蟀灯,说是蟋蟀灯,并不是做成蟋蟀的样?子,而是在灯里放了真的蟋蟀,凑近了听,还能听到蟋蟀鸣叫。逛了大半条街,萧时?善仍是兴致不减,但是肚子还饿着,只好先去灯市那边用饭。比起工部的Jing巧绝lun,灯市这边俨然是一片灯海,宫灯,荷花灯,狮子灯,绣球灯,兔子灯,羊角灯,琉璃灯,各色花灯悬挂,街上更是有舞龙舞狮,鼓乐杂耍。街上人多,萧时?善抓着李澈的衣袖,仰起头?去看烟火,一簇簇烟花从夜空散开,将?夜空照得无比绚丽。在收回视线时?,忽然从人群中看到了一张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她心头?忽跳,撒开手,急急地往前?追了几步。李澈攥住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人群,“跑什么?”萧时?善抿了下唇道:“那边好像有卖吃食的。”应该只是看错了。李澈抚了抚她的手腕,没有说什么,带她找了家酒楼用饭。两人刚进酒楼,就碰上了葛夫人和云榕,知道云榕今晚是来相看的,萧时?善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再离开,哪知一撇头?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走了上来。她愣了愣神,定定地看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直到离开也没再多看一眼。萧时?善心不在焉,强打起Jing神吃饭,全然不知味道如何,味同嚼蜡一般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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