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她的沈聿白见状,薄唇微微抿起。那双欲语还休的清澈眼眸,说着她是喜欢的。他步伐慢了几分,落后几步。不多时,跟在不远处的鹤一走上前,低语:“大人?”沈聿白眼前闪过适才掠见的眸光,和多年前看向他的眼神?,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差不多的。他呼吸促了微许。隐藏于血骨缝隙间的线缕悄然冒头,穿过道道关卡萦萦绕住心口,一寸一寸的收紧,紧得他愈发喘不过气来。“祁洲是谁。”忽而听?到个陌生的名字,鹤一也愣了下。一阵沉默后,萦绕在沈聿白周身的冷峻渐渐散开?。冷冽压下,神?思?紧绷的鹤一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情,忙道:“好似是位玉雕匠人,当年在璙园时曾听?顾老爷提起过,说是他的玉雕只卖给有缘人,那时我们正好遇到他的作品展出?,顾老爷还将他那日取得的玉坠赠予了您。”听?他这么说,沈聿白稍稍有了些印象,“玉坠在哪儿。”“属下存在了库房中。”鹤一道,他家大人对玉石并不感?兴趣,更别提是玉坠,是以那时是他收了起来,“属下这就去取来。”沈聿白微微抬手,止住了鹤一的去步,掀起眼眸看向前边的女子,沈希桥还在说道着祁洲的作品,而她就静静地听?着,恬静的神?色间漫着笑意。他的眸色冷了下来,凛声道:“丢了。”不知何时起,沈聿白就没有跟在后头。秦桢斜斜睨了眼,目光掠过沈聿白挺拔如松的背影,收回视线跟着乔氏回了东苑。聊到晌午到了乔氏午歇时辰时,她和沈希桥方才离开东苑。和她不同,沈希桥这些时日回娘家小住,两人出了东苑后一人往左一人朝右离去。秦桢带着闻夕走到大门,沈聿白就?在外?头,早猜到会遇到这一出的她目不斜视地朝着既定的方向离去。“桢桢。”沈聿白开口喊道。秦桢停下步伐,看向他,“我们之间,端不上如此亲昵的称呼。”沈聿白哑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清香,是她身上的气息,徐徐清风吹拂过的清淡气息漾过鼻尖,淡去了沈聿白心?中?的烦躁,他神情?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色,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很喜欢祁洲吗?”侧身欲要离去的秦桢闻言微微回眸。瞳孔中?映着的男子神思微凛,依稀可以看清他神情?中?的困惑,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就?是祁洲。尚未出阁时,秦桢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她可以骄傲地告诉沈聿白,自己?还有个名字唤作祁洲。嫁给他后,他的冷漠让她心?生退却?。秦桢开始怀疑,是否要告诉他这件事,沈聿白的不关心?不在乎,甚至是漠视都让她不知何去何从,而?如今,更没?有了要跟他言说的理由,她是祁洲也好,不是祁洲也罢,与他又有何干系。“和你有关系吗?”秦桢不答反问。淡漠无垠的语气在这炎炎夏日中?尤为清冽,恰似暴雨来临之际吹拂来的凉风。沈聿白蜷起的掌心?紧了紧,他的脸色明显僵了一瞬,沉默须臾,道:“我会去徽州七日,七日后就?会回来。”他在报备行程。意?识到这点的秦桢笑了下。神出鬼没?的沈聿白,竟然在和她报备行程,还约定了归来的时间。秦桢抿唇看向他,不想猜测他为何要这么?做,猜来猜去总不过是曾经的她希望听到,如今的她不愿知晓的理由,认真说到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不是傻子。明知是条充斥着荆棘的河流,又为何要踏入第二次。看了他一会儿,秦桢无可无不可地转过身,离去。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沈聿白喉结动了下,侧过视线看向来人。守在树梢后的鹤一走出,将手中?的缰绳递上前,眼眸掀起看向斜斜落下的日光,道:“逸烽等人应该已经到了明河。”沈聿白敛着眉接过扬鞭,若有所思地‘嗯’了道。他转身踏上马镫,跃身上马的刹那间收拢了力道,侧眸看向鹤一,“玉坠呢。”闻言,鹤一的眼眸狠狠跳动了下,垂下的视线掠了眼逐渐拢起的袖摆,道:“已经听您的意?思,扔了。”沈聿白紧抿的薄唇微颤,他蹙着眉,“哪儿。”揣久后散着点点温热的玉坠焯烫着鹤一的手臂,他悄悄地瞥了眼自家大人的神色,淡薄的眼眸中?流露着些许紧张,好似只要他说出玉坠扔在哪儿,就?会立即前去寻找那般。
见状,鹤一松了口气,掏出了玉坠,摊开手。小巧玲珑的雀坠映入眼帘,沈聿白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许久,就?算是心?中?甚是不舒服,可在看到雀坠的刹那间,他就?能明白为何那位名唤祁洲的男子,就?算是不露面也能够名响盛京。且不论雀坠的成色,只论其宛若嗷嗷待哺的稚雀,看到的瞬间就?能联想到盎然的春日,稚雀张嘴鸣嗓的娇态。他伸手取过雀坠,掌心?握紧。和其他人不同,沈聿白对玉石不甚有兴趣,也不知道祁洲到底是何许人也,也烦闷于?未曾露面的他就?能夺走秦桢的注意?力,甚至是喜欢,可……若是他能够得到秦桢的喜欢,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沈聿白眼前闪过不久前的林苑,沈希桥提及祁洲时秦桢眼眸中?盈溢着的笑容,那份笑容是他都不曾见过的明媚,明媚到午间耀眼的日光都掩不住。既然她喜欢,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鹤一跟在沈聿白身边多年,不能说是他心?中?的蛔虫,可也比很多人都能摸清他的神思,也猜出他或许会心?生后悔之意?,是以才自作主张地留下雀坠。只是鹤一本以为这份后悔会是多日之后的事情?,没?想到不过个把时辰他就?已经在寻找雀坠的下落。“请大人饶恕属下自作主张,没?有丢掉雀坠。”沈聿白睨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雀坠还给他,跃身上马,扬鞭离去前道了声:“收好。”早已离去的秦桢对此并?不知情?。不过很显然的是,沈聿白确实?如他所言出京了,一连多日她都没?有被迫偶遇到他,且她很明显地察觉到,跟着她的暗卫似乎要比前些日子多了些许。这些人分明是暗卫,又怕吓到她,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瞬体现自己?的存在。秦桢不大明白沈聿白为何会安插如此多的侍卫在她身边,按所言的那般,长公主不会寻她的麻烦,叶煦更不会寻她的麻烦,调动如此多的暗卫过来,只会让他身边的人空缺。只是在这件事时,沈聿白知晓的事情?明显比她多很多,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说她也不会问,就?这么?让这些暗卫留着。为了避免暗卫察觉到自己?的事情?汇报给到沈聿白,秦桢将工具都搬回了书房中?,日日都在书房中?雕磨着长公主需要的东西,也甚少出门。不出门的时日间,周琬的贴身丫鬟璧玉送来了道请柬,邀她十五日后前往王府做客。秦桢应下,又投身于?玉石的打磨中?。再?出门时,还是沈希桥来家中?邀她去璙园。沈希桥踱步于?院中?观赏着满园的娇嫩花卉,五彩缤纷的花卉映衬下的,是静谧无垠的院子,喜闹的她时不时地抬眼看向专注净手的秦桢,问:“一人住在这儿,不闷吗?”“还好。”使用皂角细细清洗十指的秦桢头也不抬地道,“已经习惯了。”沈希桥接过闻夕递来的甜茶,抿了口。多年不见,她都有些忘了,她和秦桢自小就?不同。两人一人喜闹一人喜静,她恨不得日日都往府外?跑,秦桢则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年幼时沈希桥还不太懂,明明秦桢也不是多么?内向的女子,面对家中?之人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明朗的,为何不愿出门,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秦桢不愿出门是不想给国公府惹事,最大程度地降低存在感。似乎是被萦绕在嗓间的甜意?糊住,沈希桥微微张唇多时,才道:“以后我常来寻你出门。”净手结束的秦桢听闻这话回眸睨了一眼,一下就?看出她的想法,取过帕子边擦拭手中?的水滴边朝她走去,应下:“好啊。”沈希桥眼眸笑开,又想起另一件事,挑眉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哥哥在的时候寻你出门的,若是他在我就?隐蔽……”“沈聿白还不在京中??”秦桢擦拭着水珠的动作停顿了下,察觉到沈希桥凝眉疑惑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收起帕子,道:“听说他前两天就?回来了。”沈聿白离去至今,已经是第十日。与他所言的七日后就?会回来并?不相同。心?性?大大咧咧的沈希桥没?有看到她的停顿,摇摇头道:“没?有啊,哥哥还没?有回来。”秦桢颔首。沈希桥是不会同她说谎的,也就?说明沈聿白确实?还未回京。秦桢低低地笑了下,说什么?七日后就?会归京,这已经过去整整十日都还没?有回来。不过又是蒙骗她的举动而?已。好在如今的她并?不在意?这个,若是以前的自己?,得知他七日后就?会归京,指不定第五日起就?会在宣晖园中?期盼着他的归来,就?这么?等啊等啊,也等不回他。满心?满眼的期冀到失落,这样子的日子,曾经的秦桢经历过很多很多次。她敛下心?思,和沈希桥一道去了璙园。去的路上秦桢方才得知不喜玉石的沈希桥为何在今日去璙园,这是怕不久后前去长公主举办的盛筵时看不懂场上的玉雕,不说玉雕的好坏,指不定连成色都看不懂。眼看着就?要到璙园了,沈希桥眼眸瞪得溜圆,神色认真真挚地道:“我一定要在这两个月中?学明白!”秦桢被她的娇俏模样逗得一笑,“玉雕成色很重要,可样式喜欢与否更重要。”“嗯?”沈希桥不解。“能够送到盛筵展示的玉雕,不会有成色极差的玉石,只有好和极好之分。”秦桢伸手掀开车舆帐幔,探身下了舆,侧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认真听讲的沈希桥,不疾不徐地道:“到了那儿,比起看好坏,喜欢与否更重要。”沈希桥一知半解地颔首。看到她神色中?的狐疑,显然就?是外?行人的模样,秦桢道:“没?事的,多看看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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