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半天,安德忠也觉得不该让将军站着。他在先帝时期的后宫,见过低位的妃嫔被高位妃嫔罚站,站着站着,腹中的龙子就站没了。安德忠看着下边惊疑的朝臣,高声将皇帝口谕传下去: “赐座——”当即就有两位宫人搬着椅子躬身入内,在乔北寄身后放下椅子,又躬身退下。乔北寄面上没什么异色,心里却比朝臣们还要惊讶。主人说他不辞辛劳,可他近日只是处理军务和教导主人武艺,连侍奉主人都不曾有过,谈何辛苦劳累?乔北寄惊讶又疑惑,但他从不会违抗主人的旨意,极快地压下惊讶之情,在众人的注视下谢恩落座。朝会这才正式开始,商引羽拿起一份漠北的奏折,让安德忠念。金国虽已灭,但漠北并未就此安定下来,想要让漠北独立于大夏之人不在少数。商引羽准备加派人手前往治理镇守,文官武将都安排上。当然,乔北寄肯定不能派出去,人选还得好好筛选。已至年关,要处理的事格外多,礼部尚书又及其不在状态,到正午还有年礼的事没商量好。乔北寄怀着孩子,怀孕之人饿不得,商引羽先散了朝会,留下乔北寄和各部尚书在皇宫用膳。下朝后,商引羽放缓步伐走着回甘露殿。一个小宫女垂首快步走来,对安德忠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安德忠汇报给皇帝, “陛下,大将军已去用膳了。”商引羽不走了,上了后边跟着的御辇。他刻意让宫人分别带几位尚书和将军去不同的房内用膳,就是给了乔北寄离开的机会。往日引路宫人暗示几句,乔北寄就会很快过来,跟他回甘露殿一起用膳,今日却不知为何不跟他走了。还有昨日,拉个小手都从他手里挣脱,实在古怪得很。商引羽准备在处理完政务后,留下乔北寄问个清楚。回到甘露殿,侍奉的宫人见大将军不在,就只上了一份碗筷,端着另一份的宫人悄悄退了下去。商引羽有些不习惯,微蹙了下眉,还是拿起筷子开始用膳。他跟乔北寄一同用午膳最多不过三月,而自己一人用膳已经二十年,哪有什么不习惯的。刚吃了几口,就要宫人来报: “太后娘娘到。”商引羽微愣,太后这些年待在寿安宫,除节礼祭祀外从不出寿安宫的宫门,今日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啊,怎会来甘露殿?商引羽起身去外边迎接,看到一身太后冠服的太后神色凝重地走来。有什么能让太后这般郑重,商引羽回想了下,大抵明白是自己昨日召一众御医入甘露殿的事,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皇上。”太后神情复杂地唤了声。
皇帝亲政后,她就深居寿安宫,但她在先帝期掌管后宫大权留下的暗线并未随之消失,只是活跃得少了。镇国大将军归京后,皇帝时常召见大将军,与大将军独处,她知晓。这般屏退左右频繁召见,不是谋划大事,就是行难言之事。太后对皇帝对大将军的频繁召见心生不解,到底是亲生的儿子,是寿安宫一众人安稳的保障。她担心皇帝被臣子蛊惑,于是运作起了曾经留下的暗线。甘露殿,尚武殿,这两殿是十年前就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里的,容不得任何窥探。哪怕是太后,也没法避过皇帝知道里头的消息。而大将军回京后,华清殿也被皇帝上下清理了一遍。太后还是几经周折,才从华清殿曾经的女官那探听到了一些消息。那女官言:前年,帝与武师沐于海棠汤,少时,有水浪沸之声,中间武师隐闷吁之声,武师低唤主人,似惊乱,若求恕。安总管入视,须臾趋而出,命众宫人退至外殿。太后不是不知事的少女,见女官的神色就知晓其中事。高门大户中,喜男风的人不少,若在两年前,乔北寄只是个给皇帝上武课的武师,太后绝不会有半分动容。但现在,乔北寄可是镇国大将军啊,这般被皇帝狎玩,甚至弄到出动太医院十多位御医入甘露殿诊治,太后是真的坐不住了。于是今日,踩着皇帝用午膳的时间,太后亲往甘露宫。先皇驾崩后,她就带着太妃们移居寿安宫,十二年来第一次踏入甘露宫,从宫人到摆设,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有那朝他走来之人身上的明黄朝服,能给她些熟悉感。“母后。”商引羽扶着太后入内殿。太后问: “皇上,选秀吗?”商引羽轻笑,太后不喜欢理事,往年选秀商引羽不吱声,太后就当没这回事,这次主动提起,想必是猜到了些乔北寄的事。“不选。”“男侍呢?”太后主动退让。商引羽摇头, “不要。”且不提他还馋着乔北寄,就算没乔北寄,他有想法了也会自己去找,不可能让太后给他送男侍。太后懂了,这是要一双人啊。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颤,太后才低声问道: “大将军可会心生怨恨?”“将军心悦孤。”商引羽嘴角微扬。商引羽这些月让乔北寄给他说感受,他也不是只听不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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