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阳王停下手中动作,从下属手中拿来信件,看过之后,冷笑一声。原来这霍凭景竟然一直藏在江南道湖州城中,真是好算计,江南道玄鹰使洛林是他的人,以他对霍凭景的了解,霍凭景身中奇毒,正是脆弱的时候,定会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瑞阳王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势力范围,结果他偏偏就在自己人的地盘上休养了四个月。“好他个霍凭景。”瑞阳王低声说了句。下属问:“王爷可是有了霍相下落?”瑞阳王道:“洛林信中说,他在湖州城,正在筹备婚事。”下属愣了愣,疑心是自己听错:“婚事?”可众所周知,这位霍相一向不近女色,对美人视若无睹,竟然在……筹备婚事?下属猜度:“霍相莫不是有什么计划,婚事只是障眼法?”瑞阳王轻笑了声:“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婚事。洛林写信来,是因为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差点非礼了霍凭景的未婚妻,霍凭景砍了他一只手,送去洛林那儿示威。洛林想救他弟弟性命,问本王如何是好。”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竟是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瑞阳王转过身,从旁边拿了把鸟食在手心,喂给那只漂亮的鸟儿。霍凭景如此堂而皇之暴露行踪,不像是他的作风,难不成他找到了玉黄泉的解药?瑞阳王当即否定这种猜想,在筹谋下毒之时,他便已经确认过,这玉黄泉没有解药,但凡沾上一点儿,也会叫人留下难以忍耐的后遗症。当时只差一点,他便能取霍凭景性命。可惜啊,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洛林来信的意思,是问他,要不要趁霍凭景在湖州,想法子将他杀了。洛林以为,江南道是他的地盘,霍凭景在那儿孤掌难鸣。洛林太过天真。瑞阳王上回失败后,霍凭景想必已经查到他身上,且对他很是防备。他又知晓洛林是自己的人,没道理毫无准备。“啧。”瑞阳王对下属说,“你给洛林回信,让他先别轻举妄动。”下属应下后退下,瑞阳王想到霍凭景成婚这件事,何止他的下属诧异,他自己也是觉得诧异不已。“看来这女人不简单哪。”被认为不简单的女人此刻正在午睡小憩,赵盈盈做了一个梦。前半段是美梦,她梦见自己风风光光地跟着霍凭景回到京城,艳羡众人。后半段却是个噩梦,她梦见霍凭景恢复了理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疑问自己为何会娶她为妻?他的眼神嫌恶,而后更是说要休了她。然后赵盈盈就被吓醒了。她额上一层冷汗,胸口喘着气,拿帕子擦了擦汗,又瞥见了睡觉前摘下来放在一旁的那串召唤月神大人的铃铛。月神大人的法术应当会维持很久吧?能维持一辈子么?让霍凭景这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他其实是被神仙迷惑了心智才会对自己爱得不能自拔?一辈子好像太长了,感觉不太可能。那这个法术到底能维持多久啊?不会被发现吧?她得问问月神大人。赵盈盈倾身拿来铃铛,摇了摇。她静静等待着月神大人的降临。片刻之后,有风从窗牖吹来,将珠帘轻晃。赵盈盈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只见一室空空,并未见那袭熟悉的玄色身影。一回没来可以说是月神大人忙,可已经三回了……赵盈盈小脸垮下去,心里一阵阵的惆怅。完蛋了,月神大人不要她了。月神大人是不是认为已经帮她够多,所以决定不再帮她了?这可怎么办?赵盈盈苦恼极了,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纱衣,趴在桌上,白嫩的手臂仿佛两条轻柔的绸带,在桌上弯弯曲曲地铺展开。青丝垂瀑在绸带上,交织成一幅画卷。红棉进来时,看得一愣。她家姑娘可真是好看极了。她回过神,道:“姑娘醒了,奴婢听说昨儿三姑娘晕倒了,还请了大夫来。”赵盈盈啊了声,问:“她怎么了?”红棉掩嘴失笑:“八成是被姑娘的好运气给气晕了。”赵盈盈觉得有道理,赵婉妍一向争强好胜,尤其爱与她争,这下好了,她抢了萧恒,自己嫁了霍相,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让她气去吧,最好气死她。”红棉点头:“如今萧公子犯了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三姑娘肚子里可还怀着萧公子的孩子。也不知道霍公子……霍相爷打算如何处置萧公子……”赵盈盈若有所思,道:“那我去问问。”老样子,还是爬墙。
赵盈盈让红棉扶着梯|子,爬上墙头,打量一圈霍凭景的院子。他的院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仿佛昨天的热闹只是一场梦境,那扇被踹坏的门被修好了。她从墙边冒个脑袋,朝南已经瞧见,殷勤地帮她搬了把梯|子来。赵盈盈踩着梯|子下来,对朝南道了声谢。“你家公子呢?”朝南指了指书房,“赵姑娘请。”赵盈盈笑了笑,拎着裙裾往书房走。她在书房门口站定,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有些莫名的忐忑。她来找霍凭景自然不全为了问他打算怎么处置萧恒,她只是忽然想到月神大人说过的话,叫她没事多去霍凭景身边走走,就能让霍凭景对她动心。如今月神大人不出现,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来霍凭景眼前多走走了。这样的话,至少能让他晚一点发现吧。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观山,我是盈盈。”大抵是因为内心忐忑,连带着嗓音都添了几分谄媚,愈发的娇柔似水。霍凭景一怔,从书房里走出来,眼中带笑:“盈盈怎么来了?”赵盈盈道:“我……我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萧恒?”霍凭景眸色微冷,想到她与萧恒到底相识两年,或许多少有几分情意,所以特意来问他,是怕他要了萧恒的命么?赵盈盈微垂着眸子,又道:“萧恒实在可恶,你可千万别轻饶了他!”她绞着帕子,真心实意地生气。霍凭景眸中的冷色顿时消散,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轻嗯了声:“不会轻饶了他。”霍凭景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书房里走,又道:“有件事没告诉盈盈,萧恒与洛枫做了一桩交易,若是萧恒将你献给洛枫,洛枫便向他哥哥举荐萧恒入京为官。”他不想让萧恒在赵盈盈心中有一丝一毫的位置。赵盈盈听了这话,果真露出恼怒的神色:“他简直是疯了!他凭什么把我献给洛枫啊,他一个前未婚夫!”赵盈盈眨动好看的眸子,脸颊气鼓鼓的:“那你更不能轻饶他了!得狠狠罚他!”霍凭景嗯了声,安抚道:“我定会狠狠罚他,盈盈莫气。” 想看赵盈盈气恼地叹了声, 目光流转,落在旁边的书案上。桌案上的字是霍凭景方才写的,没想到赵盈盈会过来, 自然也没特意换一种字体,因而正是他从前给她写字条用的那种字体。霍凭景的眸光顺着赵盈盈的视线看去, 微微挑眉。“盈盈想看?”他主动提起。赵盈盈摇了摇头:“不, 不用。我只是怕打扰你, 你在忙吗?”他忙的事肯定是那种大事,她还是不要好奇比较好。“还好, 也没很忙。”他既然已经公开自己的行踪, 难免有许多事要处理。他顿了顿, 又说:“盈盈来, 永远不会打扰我。”赵盈盈哦了声, 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了。她本来来找他也没什么正经事, 只是想在他跟前多晃晃,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只是就这么来一趟,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会不会不太有效,要不然她还是待久一点?赵盈盈想着, 道:“那你先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去院子里转转。”霍凭景的确有些事要处理,今日一早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是北面的杨国似有异动。他嗯了声,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事, 直接叫朝南他们就是。”赵盈盈点了点头,自行走出书房。今日天气晴好, 日头自然晒得很,好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以繁茂枝叶撑出来了一片树荫。树荫下置了一张石桌,配两个石墩凳子。赵盈盈在石墩凳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浅抿一口。不知怎么想到了月神大人。她捧着茶盏,一时有些恍然。月神大人真的再也不理她了吗?虽然她知道月神大人不可能帮她一辈子,但是她以为月神大人走的时候至少会跟她道个别的……赵盈盈叹了声,一时有些惆怅。她不是个闲得住的,自己坐了会儿,又忍不住走动起来。小院不大,赵盈盈来过许多次,已经颇为熟稔。她不禁有些好奇,萧恒和洛枫都被关在这里吗?不太像啊。她又想,不知霍凭景会如何惩罚他们?她隐隐记得那天听见霍凭景说,砍掉了洛枫一只手。这句话仔细回味起来,颇为血腥,赵盈盈不由蹙了蹙眉,她连杀鸡都没见过,更想象不到砍掉人一只手会是什么样子……萧恒会不会也要被砍掉一只手?想象起来,似乎有些残忍。转念又想,可那洛枫差点对自己不轨,他被砍掉一只手也是罪有应得,不能怪霍凭景,何况霍凭景也是为了自己出头。若是那洛枫当日得了手,那她失了清白,今日的处境未必比被砍掉一只手好。这般一想,便觉得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若是他们心思正,又怎会闹到这种地步,何况听红棉说,那个洛枫此前便仗着自己兄长的权势抢占民女,做了不少坏事。这样算起来,他只断了一只手,还算是便宜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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