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珠自不可能出去,圣水已经消融,若是他今日没办法欺骗祝融……他想起和祝融在幻境之中的相处,垂眸开口。“大人若是头痛难忍……我会些按摩,兴许能为大人减轻痛楚。”他坐在蒲团上,前往行道路上,他坐在祝融身旁看祝融抄写佛经,祝融半分耐心也无,抄写之物多难以入佛堂。如今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成人,成了一方邪祟。他坐在祝融背后,手掌按着祝融的太阳xue与晴明xue。幻境之中他熟读金乌古籍,知晓如何能让金乌放下戒备,在祝融张开翅膀时,他藏了一支祝融的羽毛。“大人,先前我做了一段很长的梦,梦到了大人……您在大火之后去了哪里。”闻言闭眼的祝融骤然睁开眼,冷冷的目光扫向他,却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与杀意。“鬼相之中有擅幻境者……以梦为境,有些蠢货被迷惑了尚且不知。”金乌冷冷开口。狸珠装作不知,哪来的鬼相,他确实入了金乌的梦,他应一声。“我知晓了……日后我会守在大人身边,哪里都不去。”狸珠知晓祝融想听什么话,他便按照祝融的想法去说。“外城还送了一些茶过来,我在九州城学了茶艺,大人可要看看。”祝融显然懒得搭理他,他看着人消失在屏风之后,并不知一直藏在暗处看他。虽然外貌不一样,眉眼之中的柔和却如出一辙,魂灵显现,分毫不提先前过往。祝融按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记忆如同发生了错乱,再看茶桌前的少年,清碧色的衣裳,与温渠的面容重叠,转而又变成了一道枯骨,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大火吞噬。茶叶轻飘飘的浮上去,金乌一族神灵后人,不可服食污秽之物,他将祝融的羽毛化进茶水之中。狸珠看着茶水出神,他手指微不可见地蜷缩,直到耳边响起凉凉的声音。“你泡个茶需要这么久时间?”人心难测,却又易受感化,生出恻隐之心。短短一梦,他为何心境难平,对眼前邪祟生出怜悯。狸珠怔愣好一会,他看着祝融又从屏风之后出来,显然什么无形的东西打破了,是戒备与防范。这是他在幻境之中的努力成果,获取对方的信任,待祝融信任他之后,他们才有办法杀了祝融。“只是想起来一些事,原先在江州,雨前茶最香润,与此地的茶种有所不同。”狸珠低声说。祝融看向他,脸上的两条疤痕交错在一起,闻言没有言语。狸珠把茶盏推了过去,看了眼窗外的血色,孽化染红了半边的天。“你日后不要再害人了……江州风景极好,九州这么大,随我前去西行慕道……如何?”他嗓音很低,没有听到祝融的回应,眼睁睁地看着祝融喝下了那杯茶。祝融似是有些不明,茶种之间有何不同,低头看了眼茶盅之中的茶叶,绯红的眼珠晃荡在茶水中央。对方把那杯茶水喝完了,茶盅放下来,狸珠的心仿佛一并随之平静了。“你并不是真的温渠,假冒的赝品,竟然还要跟我讨价还价。”祝融嗓间嘲讽,把茶水放到一边,一副盛意凌人之态。狸珠没有讲话,他默默地把茶水收下去了,太阳落在西段即将落幕,在他出门时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凡我恻隐之心,引我入无尽深渊。此为求道先贤所写,他当时尚不能理解,如今思绪浑浑噩噩,多为邪祟利用凡善害人。他前往黑水河,此地是邪祟染红的一片沉沉河流,贯通Yin阳两界,若他穿过黑水河前往Yin窟,说不定能找到祝融供奉的鬼王。若是鬼王指使,按照温渠的性子,前往求得鬼王放过祝融便是。待他踏入黑水河,绯红的一片天,他的手腕随之被抓住,祝融的身形出现,绯红之目充斥着一片Yin影。冷然地盯着他,几乎咬牙切齿。“我随你去便是了,你如今又要去哪里?”狸珠闻言看过去,他对祝融道:“你既知我是赝品,为何还要随我前去。”此地一片灰烬,祝融在人族放了一把火,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先前温渠所受厄难,悉数奉回人间。眼前人反骨天成,身为神明,引渡妖邪,欺辱人族,搅得此地天翻地覆。祝融还是那般的神态,眉目Yin沉,似暴戾恣睢,又似在冷笑,仿佛又要说出几句刺他脊梁骨的话。“砰”“砰”他几乎能听到空中缓慢的心跳声,从对方胸腔里传来,远处一道剑光飞瞬而来。那一刻,祝融似乎在笑,他脸色骤然苍白,眉目Yin沉森冷,咬牙看着他,身形略微不稳。“你与我一同入梦,令我对你有纵容之心,若你要我性命,我顺遂你意便是。”祝融唇间有血迹渗出来。他遥遥地朝着Yin窟看过去,隐隐能看到一道白衣身影,鬼相冷森,以此方式令他消亡,如此……他便要拉着眼前人一同入地狱。他要让这仙道弟子一辈子记得他、一辈子难以释怀,永远记得他祝融,成为对方的一块心病,令对方一生受心病滋扰。——到死为止。一道翡然剑光自远处而来,薛遥长剑破空而出,祝融一动未动,任由长剑贯穿他的腹腔,他眼中压着Yin厉。唇畔凑到狸珠耳边,低声言语了一句什么。“早要杀我,直接在梦中除了我便是,何妨做一场戏,如此大费周折。”
长剑贯穿祝融的身体,血腥气迎面而来,那双绯红之眸冷肃,祝融瞳孔放大,映着他的面容,至死都在盯着他。狸珠被钉在原地,他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祝融呕血狼狈之态,手指在一旁蜷缩,他欺骗眼前邪祟,如今得逞,自当庆幸才是。“狸珠……江狸珠!”薛遥自远处而来,一并还有沐微迟与琉璃,李云锦远远地在岸边。见他和邪祟离得过分的近,薛遥一道剑光便把他们二人挑开,服了剧毒,加上薛遥又补了一剑,祝融很快便没了气息。“你可无碍?邪祟诡计多端,你莫要中计。”薛遥凤眸冷冷瞥向邪祟,上前扶了清碧衣裳的少年一把。流淌的鲜血浸透狸珠衣袍边缘,他见祝融倒下时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掉下来,是他前时方送去的糖葫芦。对方把糖葫芦藏进了怀里。此邪祟报复心极强,按照他的算计以最惨烈的方式去死,令他终生得愧疚之心。狸珠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脸色苍白,思绪晃过,“砰”地一声倒地跪了下去。“薛世子, 诸位若是日后再前往不夜城,此地行主君之礼,多谢诸位不留余力力挽狂澜。”不夜城妖邪倒台, 城中休养生息复政重建, 城主后人前来为他们送行。一并前来的还有许多百姓, 许多是被薛遥与琉璃从内城救下来的,他们手中抱着大大小小的竹筐, 有些是积攒的灵石,有些是伤药与凡食, 拼拼凑凑为他们凑出来的。薛遥为首道:“此番是我辈责任,诸位送到这里便是, 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启程。”他身后的玄衣少年与侧目抱剑的少年并未言语, 琉璃收了城中少女送她的伤药,在马车之上, 两名少年驱车守着。狸珠戴了一扇斗笠,耳边的音色从远处传来, 他看着远处青山夕阳,清和的日光恢复, 消弥的绯色已经消失殆尽。祝融死后圣水还有最后一滴,他们将其滴落至金乌神庙之中, 凡是前去朝拜,受金乌圣恩,便可消除Yin咒恢复成人。斗笠若有若无的遮住他苍白的面颊,他看着远处的山影出神, 身旁白衣少年视线侧过来。江雪岐眼珠沉敛着墨色, 压抑了眼底的幽深,从黑水河回来狸珠便如此, 一言未发,仿佛有了心事。祝融有意为之。薛遥朝着身后的众人摆手,他们接连上了马车。“我们走吧,即便邪祟已除,不可掉以轻心。”待上了马车,薛遥才看向沐微迟,沐微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一百处有余,薛遥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沐微迟脸上缠了两道纱布,面无表情道:“尚可。”闻言薛遥看了眼李云锦,似乎是因为某人拖了后腿,因为李云锦,沐微迟多遭了几回罪。李云锦心思不在两人身上,他喜欢狸珠身上的灵力,自然更加关心狸珠,此时见狸珠一扫先前活泼的模样,便盯着看了一会。他们都察觉到了狸珠状态不对,回来路上便识趣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此次能除掉祝融在各种Yin差阳错之中。好赖最后完成了任务。“城中百姓送的有许多点心,热乎的柿饼和莲花糕,江狸珠,要不要尝尝?”薛遥拿了点心推到狸珠眼前。“狸珠为何要戴斗笠?若是想哭哭出来便是,为邪祟哭没有那么丢人,我们可以理解,此次狸珠付出诸多,辛苦了。”薛遥凑过去,凤眸垂着要去看狸珠的脸,把一旁的江雪岐当做空气。热乎乎的点心怼到他掌中,狸珠没有食欲,他胸腔里被什么东西压着,出了城中依旧令他喘不过气。他垂着眼没有反应,素来稳重的薛遥作势要掀他的斗笠,他反应过来下意识朝着一边去躲,眼尾扫到白衣少年的鹤纹衣袍。眼见着斗笠掀开,他的嗓间随之提起来,身旁人在关键时刻把他的斗笠按了回去。狸珠半个人靠在江雪岐肩侧,他的斗笠被江雪岐按着,江雪岐道:“不要闹他了,想问待之后有机会再问也不迟。”薛遥于是收回了手,狸珠眨眨眼,他手指传来温度,被江雪岐轻轻地抓着,给了他支撑的力道。半天路依旧在不夜城的领地里,他们半夜在附近村庄找了住宿之地,此地难得有客栈,虽环境简陋,好歹能提供个休息地方。他们各自去放置东西,他和江雪岐住一间,在床边坐下,江雪岐这才把他脑袋上的斗笠取下来。露出来苍白的面颊,没有血色的嘴唇,狸珠盯着人看,手指稍有些无措,察觉到江雪岐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二哥哥……我,我会早些调整好的。”江雪岐垂眼看他,手掌放在他额头上,问他,“身体可有不舒服?”“没有……”狸珠小声说,被江雪岐盯着看,那双眼黑沉沉的,他又改了口,“这里,很闷。”狸珠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他忍不住挤出来一抹笑,清澈的眉眼如同盖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邪祟果真狡猾,即便让我杀了他,待他死后还令我生出愧疚之心。”仙道弟子最忌道心动摇,若是摇摆不定,觉得邪祟面容可怜,到时还如何拿的起剑。“二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恢复如常。”狸珠话音未落,他便被眼前少年轻轻地按进了怀里。他扫到江雪岐的发丝,鼻尖轻轻地擦过去,不由得眼睫扇动。“狸珠,并非是你的过错。你不要自责。”江雪岐开了口。狸珠手腕被握住,他对上江雪岐眼底,江雪岐眉眼敛着,对他低声道:“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日后可能还会碰到更多的邪祟……如此有惨淡过往,须臾而已。”“狸珠先前便知古籍典故,好些鬼魅魍魉生前是忠义之臣,死后因为执念化成鬼魅,他们也并没有什么错……若是他们并未害人,狸珠放他们一马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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